“然!”劉協不忘叮囑,“卿務必謹記!江東非坦途,孫權之心,深不可測!一切以保全自身為要!事若可為則為之,若事不可為……當速歸!朕在壽春,靜候佳音!盼卿平安歸來!”
“臣,領旨!定不負陛下厚望!”
等了三日,終於魯肅回到了壽春。
劉賢親自出迎,見面後,顧不得客套,便對魯肅說道:“子敬,我知道你一路風塵僕僕,但是已過去了三日,我們須當速速動身,不然,周瑜的靈柩可就要下葬了。”
魯肅的心情有些悲痛,他用力的點了點頭,“好,我願隨子山一同前往!”
無需更多言語。劉賢伸出手,重重按在魯肅微微顫抖的肩頭。那隻手沉穩而有力,傳遞著無聲的信任與託付。
稍作梳洗,劉賢馬上帶著他進宮,天子再次叮囑了一番,並親自為他們送行。
街上很快圍滿了人,劉賢這一行,不過十餘人,當先四騎,如同四尊沉默的鐵塔,散發著剽悍凜冽之氣。
甘寧按刀立馬,目光如冰錐般刺人;高順面容冷硬如鐵,背脊挺得筆直,彷彿一杆永不彎曲的長矛;周倉虯髯皆張,肩扛一杆代表劉賢身份的紅色將旗;廖化則控馬護在馬車一側。這四人,便是劉賢此行的全部武力依仗。
馬蹄踏碎街面的薄霜,車輪碾過青石。這支人數寥寥卻氣勢如虹的隊伍,緩緩駛過壽春城中央的街道。
街道兩旁,早已被聞訊而來的百姓圍得水洩不通。人頭攢動,竊竊私語聲匯成一片低沉的嗡鳴。
人們伸長了脖子,踮起腳尖,爭相目睹這位傳奇中郎將的儀容,以及這趟充滿了未知兇險的江東之行。
“看!那就是劉中郎!”
“噓……小聲點,看那邊車上,是郡主!孫權的妹妹也跟著去了!”
人群中,辛憲英一身素雅的鵝黃衣裙,靜靜地站在一處稍高的石階上。
她清麗的面容沉靜如水,目光追隨著那面獵獵作響的赤色大旗,以及旗下那個挺拔如松的身影。
他的弟弟辛敞站在一旁,看了一會後,撇了撇嘴,“姐,你瞧這劉賢,排場還真不小,連陛下都親自送行。好多人私下裡都怕他,說他是殺神轉世。漢中一戰,曹操八萬精銳被他殺得骨頭都不剩;南中那些蠻子造反,他更狠,直接殺得一個不留。現在倒好,只帶著這麼幾個人,就敢大搖大擺去江東,簡直沒把江東那些人放在眼裡!”
“他難道就不怕,有去無回嗎?江東今日之沒落,可都是拜他所賜啊。孫權能饒得了他?周瑜可是活活被他氣得吐血三回啊!”
辛憲英秀氣的眉頭微微蹙起,側過頭,有些失望地看了弟弟一眼。那目光沉靜,卻帶著洞穿世事的明澈,彷彿在看一個尚未開蒙的稚童。“你只見其表,未見其裡。”
“郡主親隨,天子更是親自送行,此行豈止是弔唁?”她微微搖頭,聲音更低,卻字字清晰,“此乃攜大勢,行王道!以弔唁之名,行招撫之實!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懾之以威!劉中郎是要憑此,化干戈為玉帛,說動江東歸心朝廷!”
辛敞滿臉的不以為然:“招撫?說得輕巧!姐,你別忘了,江東落到今天這步田地,周瑜英年早逝,說到底,根子都在他劉賢身上!江東對他恨之入骨,豈在少數!這血海深仇明擺著,他主動過去,我覺得這大為不妙!”
辛憲英反駁道:“想殺劉賢?容易。只需一把快刀,足矣!可殺了之後呢?那滔天的後果,他江東孫氏,承受得起嗎?”
“劉賢此行代表的是天子威儀,是朝廷正統!劉賢此行,是奉詔持節的天使!殺他,便是弒君謀逆!是向整個朝廷宣戰!”
她的目光彷彿穿透了厚重的城牆,投向東南方向:“其二,他身邊還跟著郡主,孫權殺他,便是親手將胞妹推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孫氏一門,必蒙上罵名!孫權焉能不顧?”
“周瑜新喪,江東本就人心慌慌,此時若殺劉賢,無異於自絕退路!屆時,人心離散,眾叛親離,朝廷大軍壓境……江東這兩郡殘山剩水,拿什麼來擋?拿什麼來守?”
她轉過頭,盯著辛敞,一字一句,“這,便是劉賢敢以區區數騎,前往江東的底氣!非是狂妄,而是洞悉了孫權的死穴,拿捏住了江東的命脈!朝廷兵強馬壯,如日中天。孫權困守兩郡,日薄西山!他,敢挑釁嗎?”
辛敞張了張嘴,還想反駁什麼,卻發現自己在那清晰冷酷的剖析下,竟啞口無言。
劉賢一馬當先,白色的披風在身後被強勁的東南風扯得筆直飛揚,如同搏擊風浪的鷹翼。
甘寧、高順、周倉、廖化四騎緊隨其後,沉默如鐵鑄的雕像。魯肅的馬車居中。孫尚香的車駕在最後,素色的車帷在風中翻卷。
就在這時,厚厚的雲層彷彿被一隻無形巨手猛地撕裂開一道縫隙!一束金燦燦的、近乎刺目的陽光,如同天界的利劍,驟然穿透雲翳,不偏不倚,正正地投射在劉賢和他身後那面獵獵招展的將旗之上!
那一人,一旗,瞬間沐浴在輝煌的光瀑之中,彷彿天地間唯一的焦點!
金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輪廓,鎧甲反射出凜冽的寒芒,那面將旗更是被映照得如同燃燒的紅色烈焰!
這突如其來的天光異象,讓城上城下無數觀望的人群發出一片壓抑不住的驚呼!
辛憲英也被這景象所懾,下意識地微微眯起了眼睛。在那片輝煌的光明中心,劉賢似乎有所感應,竟於賓士中猛地勒住韁繩!
胯下神駿的戰馬前蹄高高揚起,發出一聲穿雲裂石般的長嘶!
他霍然回首!
辛憲英從劉賢的臉上,發現,他的眼神,沉靜、銳利、彷彿燃燒著火焰,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自信,一種睥睨艱險的決絕,更有一種欲將乾坤扭轉於掌中的磅礴氣勢!
江東,是龍潭虎穴。
劉賢單刀赴會,究竟是自蹈死地,還是運籌帷幄的棋手?答案,顯然已經在辛憲英的心中揭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