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不長東

第45章 洞靈

哀樂散盡,渟雲告過崔婉,尋了陶姝,想勸她看開些。

姜素娘樂見此事,推著陶姝給她二人特留了個空處敘話,吩咐底下女使往旁邊候著就成。

陶姝對謝家早無好感,連帶渟雲也不想理,只等姜素娘走遠,轉身也要走。

渟雲上前拉她手,素麻衣袖撩上去,發現陶姝腕間細線只墜了單顆松明珠子。

渟雲奇道:“你怎只掛了一顆,還有一顆去哪了。”她記得陶姝那日明明說要把兩顆掛在一處的。

陶姝快速將手抽回去,慌張打量四周無別人,“跟我來。”她帶著渟雲左竄右竄避開女使丫鬟,竄入一個十分隱蔽的假山洞內。

“你可千萬不要與人說起你給過我孃親珠子。”陶姝道。

“可是很多人都知道。”當天給的時候很多人都在的。

渟雲稍微往後,背抵在假山內璧上,裡間溼氣凝成的水瞬間潤往衣服。

察覺不適,趕忙轉身想往外,陶姝一把將人抓回洞裡,兇狠道:“那你以後不要給人。

我告訴你,要是被別人知道你給的東西吃死我爹,你就會被砍頭。”

“我...”渟雲驚恐瞪著陶姝,一時忘了辯解當初送給姜素孃的時候,特意交代過不能吃的。

見她安靜下來,陶姝緩緩鬆了手,送葬二三十里不曾掉過一滴淚,此時方雙淚齊下,陶姝別開臉道:

“你不要怕,他自己吃的,他說要給我孃親留點念想,不然等他日後再死,我孃親定然在京中活不成。

還不如他早點死了,我和我娘下半輩子好順遂。”

陶姝捂著鼻子抽泣數聲,似對安樂公怨氣重重,咬牙道:“笑死了,他若真心為我娘好,怎麼會娶她?”

“我....”渟雲反手摸到自己背上已經溼了一大片,不知待會如何和崔婉交代,更不知為何安樂公死了,姜素娘兩人就能順遂。

慌亂裡想不出別的辦法,她連忙從手上再解了一粒雞血紫來遞給陶姝道:“你快把它串上去。”

“噗。”陶姝轉啼為笑,“我都忘了,你這一大串,再給我一粒,就沒人知道了。

我就是不明白,為什麼世間有個人可以高高在上,定人生死,對也是錯,錯也是對。”

渟雲看著她將那粒珠子掛上手腕,似乎陶姝並不為陶矜之死而過於憂傷,可能陶姝也六親緣淺,適合修道。

“你以後要常來找我,我娘說,我們回不去老家了。”陶姝道。

若無聖人加封,陶姝是個女兒,姜素娘尚有一線希望將人帶回孃家,可有了崇安縣君的名頭,姜素娘就被困在了京中。

這究竟是賞是罰,是恩是罪,誰說的準,陶矜長子陶籬更是退位丁憂,三年不得入仕。

“父死從兄。”陶姝嘲道:“合著我死了一個爹,又來一個爹。”

“來與不來,”渟云為難道:“還得謝祖母許可。”

陶姝聽見謝家人就來氣,推開渟雲鑽出山洞,隨即不見了身影。

渟雲摸著後背溼處,夏衣本就單薄,片刻工夫幾乎浸透整個上半身,再想起陶姝說是自己的珠子吃死了陶矜,一時不知如何才能走出去。

崔婉長久沒見渟雲,念著今日陶公大喪事多人雜,唯恐出了什麼亂子,急令人往各處相尋。

最後竟是在陶府一處水潭裡找著了渟雲,拉上岸已是氣若游絲,臉色煞白,嚇的崔婉趕緊帶著人回了謝府。

大夫調養七八日勉強見好,謝老夫人一問,渟雲懨懨說是追只斑斕貓兒失了足,再不肯說別的。

她慣來不會說謊,謝老夫人一聽就知道是瞎編的,旁敲側擊數回仍沒得出個可信答案,勉強做了罷。

只此事過後,謝老夫人總覺渟雲少了許多活泛氣,不似初來謝府時那般天真靈動了。

小兒家,有了心事,連丹桂正式回謝府的時候,都不見她格外開懷。

謝老夫人自不可能再用著丹桂,三言兩語指給了渟雲。

禽棲良木,才遇明主,丹桂是個會伺候的,針線筆墨樣樣都好,聽著曹嫲嫲如此誇讚,丹桂恭敬與渟雲道:“謝過娘子再造之恩。”

渟雲手裡拿著一卷“洞靈真經”,微微笑道:“不謝,你本在水中,現在回來罷了。”

這話聽的怪,丹桂垂目未言,她心中自有不服,迫於人勢爾。

渟雲卻看見一旁的陳嫲嫲畏畏縮縮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這舉動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自從人回來就這樣。

她好幾次看見想問,又覺大概陳嫲嫲是害怕再被謝府攆走,少了每月那八貫錢銀。

師傅講,人各有難處,不必深究。

陳嫲嫲躲捂著胸口抹了又抹,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她被主家攆出去這種大笑話,在莊子上不出一日就傳的人盡皆知。

出門走兩步,就有好事的喊,“陳嬸怎不去賺那八貫錢的月銀,要來和我們土地裡刨食的搶生計呢。”

初聽不當事,再聽臉燙的像火,聽了三四天,陳嫲嫲恨不能做個王八縮殼子裡,舊日相熟的來看她,勸道:

“哎喲,咱們就隨口跟你玩笑呢,你這四五十的老潑貨還當真,誰不知道那些老爺夫人背地裡爛肚腸。

我就給你說個趣兒,叫你知道大戶人裡都是啥黑心貨。”那人捂著手往她耳朵上道:

“去年我那處逮了個鹿子可曉得,也是往你那給錢的謝府去。

你猜怎麼著,他家女兒配的男人死了,捨不得自家嫁過去,就商量找個別人的養大了好嫁。”

“你從哪聽的這虛頭巴腦事?”陳嫲嫲連連擺手:

“我不信,不是我覺得人老夫人心善,是她府中好看的姐兒萬千,個個漂亮的像仙女,乖巧又聽話,為啥找別家。”

“信不信的由你,那閨女回來都快嚇死了,只說給父母,我要不是看你這張老臉繃不住,誰來說給你。

天知道那些人咋想的,我就說你回來也好,八貫錢的活計,誰家找個婆子給恁多錢,不定安著啥心眼兒。”

陳嫲嫲還是不信,直到謝府的管事再找上門,說還請她顧著小娘子,工錢照舊。

管事舌綻蓮花:“當初定的就是活契麼,想了聚怨了散,主家還多給了一月月錢的。

但憑我遇到這好事,天天惹了主家怨。”

那也是,陳嫲嫲弓身摸了摸粗布袖口,從謝府帶回的那兩身好衣裳都拆了改給孫兒了,整八貫錢呢。

再進到謝府,看到渟雲,她腦子“轟隆”一聲。

天爺,這不就是別人家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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