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聽聞觀照道人這幾年身往九州五湖,遍遊兩京十八路,隨行眾人目瞪口呆,渟雲亦問:
“那是否大梁疆域之內,師傅遍踏寸土?”
她深知官籍僧道,可持度牒往各州屬地衙門領取差銀,亦可要求官丁護送行程,幾乎各地暢行無阻。
然觀照啞然,拂塵隨風動盪好一陣,才聞她略有落寞聲道:“也不是,我沒去過應嘉。”
跟隨的婆子奇問,“這是個什麼地方,是不是山窮水盡出歹匪,道人行路不便去不得?”
“非也。”觀照這次答的奇快,說罷搖頭重複道,“非也,非他人故,故在我自身爾。”
應嘉是觀照道人祖籍所在,渟雲記得這事,此間卻沒細想。
古來人往故地多神傷,師傅雖稱方外,終未飛昇,免不得有所思有所苦,不去沒啥奇怪。
回來就好,再往外走,人到府門,渟雲不自覺扯了昔年道袍,軟聲又喊“師傅。”
觀照道人收了拂塵,手攀上她髮間,溫柔撫至肩膀,順著身上錦緞滑至手腕,輕摸著那串松明問,“有一粒珠的,去哪了。”
“送人了。”渟雲坦蕩與舊時無異。
觀照道人放心些許,仍是那句“長大了”,說罷轉身離去。
早間忐忑不安惶恐一掃而空,渟雲看著觀照道人背影消失,長出口氣往回轉。
人先到謝老夫人房裡覆命,那桌置下的素齋半點不浪費,謝府女眷皆入了席。
膳食間說起謝簡最近少有歸期,一是二月下旬敦肅太后祭,緊接著春闈,然後又是立夏國祀。
渟雲心不在焉等散,迫不及待往自己處。
剛進了院,立即原地起跳,轉了三四圈,晃的身後丹桂左避右閃,唯恐與她撞出個好歹。
轉完又蝴蝶似的往園裡撲稜不肯停,看完這處看那處,處處都說芽發的好,今年必是大收成,到時候也炮製些給觀照道人送去。
丹桂追前追後追怎麼也追不停,逮著空故意道:
“你倒熱情,我看你那師傅冷冷淡淡跟路過似的,真想跟你見面,來這做什麼。”
“你胡說。”渟雲瞬間停下,“師傅就是想我才來的,不然就叫清虛師傅給我送信,等我回觀子了。”
她羞赧低頭,“她就是怕我不好立刻回去,先來看看我,幫我求著謝祖母讓我回去,免得我難做。”
維護完了反應過來丹桂是在逗自己,渟雲一跺腳,“反正我師傅好,我師傅想我才來的,她樣樣都好。”
說罷轉身往屋裡,想那人參趕緊切兩塊另外埋土裡,到二月十五長根了也不一定。
道書也得趕緊翻翻,沒準回去又遇上師傅在講經,問到自個兒,千萬要答上來。
桌上三清鈴一日比一日響的勤,說是沒幾日,竟也等得許久。
等得天爺見淚似得春雪薄薄轉春雨,等得院裡虎杖染墨似得綠意淺淺轉深深。
她等到另一個訊息,謝簡忙裡偷閒回謝府,說是今年天家增道試,與春闈同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