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天家道試,他尚且是個編修小吏,無權過問,故今年是頭一回經辦,因此格外上心。
渟雲感覺到飯桌上有誰的目光朝自己投射過來,卻並沒抬頭回望,仍是不動聲色拿勺子將碗裡湯水慢條斯理往嘴裡送。
她聽見謝老夫人問,“道試與春闈同考,可是在同一地方?”
“不是,春闈在貢院,道試在內殿。”謝簡答話後又詳細介紹了二者差別:
春闈人數眾多,有成百上千,凡三代身家籍貫清白過了州試的舉子皆能赴考,而道試有定,需要各道觀擔保舉薦,每次只得一人。
經舉薦後,以州郡為準,同場論經,勝者留名,提交文書印信察驗透過無誤,最終每州郡往京中赴考人數不得過二,京籍被舉薦者則可直接赴考。
二者考題形式也有所不同,科考在筆在墨,在經在策,而道試,是天家親選,雖也考道家典籍,歸根結底,最終勝負如何,主要還在聖意君心。
不過能站到天家面前的,本就寥寥無幾,而且冠人也不像舉子需要謀差謀身,所以除非試經論道時太過離經叛道,不然大多都能順利透過拿到度牒。
至於拿到度牒之後的去向,有往朝廷道正司赴職,也有打回原籍領了官田土地自行開山立觀,收取善信奉銀。
正因為如此,養的山是藏汙地,水是積銀窟,有些地方的命官和僧道勾結,將賄賂髒銀透過寺廟來往洗白。
所以,對參與佛試道試僧彌冠人的籍契來歷,朝廷查的極嚴,稍有不合,即取消赴考資格,以免州府借佛道之名,舉親薦私,行搜刮之實。
謝老夫人似乎極感興趣,再問:“那文書都查哪幾樣?”
“身家清白無誤,一觀之主保薦,父母許可出家契書,三代籍貫,大抵是這幾樣。”
謝簡答的不甚上心,轉臉去問謝承謝尹學業,再看往最小的么兒,已然到了啟蒙之齡。
恰合天時春盛,早晚清風幾乎沒了涼意,等忙過這陣子,謝府私塾該是能開一陣。
他年歲上來,多了幾分慈父心腸,笑與綠萱道是“正經請個大儒,別開篇誤了聖賢書”。
綠萱自是站起福身稱禮,拉著兒子連聲喊“爹爹”。
崔婉在旁無甚悲喜,古來世事無多變,看盡別家看自家,別家如此,那自家如此,又有什麼所謂呢。
纖雲依舊是個孩童心性,難得最近身量見長,總算免了嫲嫲孃親時時嘮叨“少吃”,這會子只管添飯飲湯管飽。
杯碟碗盞之間,謝老夫人看向渟雲,她一如既往不聲不響,動作輕柔的像是受不得力,稍重就要碎散。
晚膳用罷散去,謝老夫人最近常有暈眩之感,大夫開了方子以側柏葉為主,白芷為輔,八二混合填在黃銅博山爐裡,燒作薰香冉冉成煙。
曹嫲嫲侯在旁邊矮凳,手中花剪咔嚓聲裁閘碎枝,看周邊伺候的丫鬟都散的遠,思索道:“是不是,過一陣子再讓四姑娘回去。
聽主君說的那些,她若有個什麼念頭,便是不能成,免不得鬧出動靜,外人聽了不好。”
躺椅上謝老夫人手背面板已經有了年老不可避免的深灰色斑塊,順著皺紋延伸往指尖,點在太陽穴處揉了半晌,閒話語調說的甚是淡然:“哪就差這十天半月的。
往些年,咱們攔一攔,傳出去了,自然都是她的不是,哪有兒女忤父母。
此一時彼一時,現在聖人向道,莫說她本來就是觀子裡出身,真就是內婦肚子裡爬出來的,哭著喊著要跪三清,咱們也只有受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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