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梧桐樹影在風中搖晃,一片枯葉啪地打在玻璃上。白雪的講述斷斷續續,像一部訊號不好的老式收音機:
二十二年前,因為超生罰款交不起,白雪一生下來,就被送給城裡的一個有錢人家。因此作為弟弟的陽春也一直沒有見過自己這個親姐姐。
有些沒操守的超生父母尋思著既然無法將女兒養大,與其是送人,倒不如賣掉,還能收對方一筆錢。這樣做的後果,就是失去將來相認的資格,但他們既然能收錢,多半是不在乎。
但陽春的父母比較重感情,雖然不敢想象將來能和自己的骨肉相認,送走她的時候也沒有要對方的錢,當時兩家有口頭約定在先,將來可以相認。
話雖如此,但是因為自己家裡條件太差,整天為溫飽忙碌,一直沒有去找白雪相認。而白雪一直在城裡健康成長,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
隨著白雪一天天長大,知道的事也越來越多,對自己的來歷也產生懷疑。有好事的同學對她說:“聽我媽媽講,你是抱養的孩子。”
終於在三年前的一天,白雪忍不住回家質問養母:“媽媽,他們說我是抱來的,是真的嗎?”
養母是城裡人,思想比較開通,再加上當時有約可以相認,見女兒這樣說,就將真相告訴了白雪。
白雪得知自己的來歷之後十分好奇,她按捺不住,要去尋找親生父母。養父母見無法阻擋,也就支援女兒前去相認。
他們之所以支援女兒,還有一個原因。那是因為當時抱養白雪的時候,夫妻婚後好幾年都沒有生育,沒想到抱養白雪之後,竟然生下了一名女兒。養父母之所以看得開,也有這個原因在裡面。
當然,他們也很自信,生身沒有養恩重,白雪不會離開他們。再說,城裡的生活比農村好得多,白雪怎麼會重回貧窮落後的小山村?
誰知道,白雪這一回去竟然不願意走了,這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的。
對於女兒的“失而復得”,白雪生父母喜出望外。但他們沒有想到,女兒的到來,打破了這個家本來的平靜。
“他很瘦,”那是她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弟弟陽春,“黑黑的,穿著舊衣服,像一個沒人管的‘野孩子’……”
李睿的鋼筆在記錄本上輕輕點了點,說道:“你們姐弟倆的關係好嗎?”
“挺好的……”白雪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我剛回家的時候,他挺接納我的……”
“一高開始對他很好。”白雪的眼淚止不住地流,“給他買衣服,帶他吃飯……”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嚨。李睿注意到她的肩膀開始不自然地抖動——這是創傷受害者回憶痛苦時的典型反應。
“那後來怎麼就交惡了呢?”他輕聲問。
“我們……”她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你別問了,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李睿的瞳孔微微收縮,“白女士,陽春現在很危險,你真的希望他沒辦法回頭嗎?”
“我……”
“我真的不知道,你別再逼我了。”白雪終於崩潰大哭,“我不知道,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