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羅傑斯的身影在稀薄的晨霧中顯得異常穩健,他步履從容地踏在通往聖山更高處的古老石階上,彷彿腳下不是陡峭的山路,而是自家後院的平緩小徑。弗拉茲跟在他身後,心中暗自感慨:這位看似七八十歲的老人,體力竟如此充沛。看來每日在這聖山上下奔波,本身就是一種極好的延年益壽之法。自己若能堅持如此鍛鍊……
他的思緒很快被眼前壯麗的景象打斷。
隨著他們不斷攀登,周圍的霧氣也發生著奇妙的變化。聖山的建築依山而建,巧妙地融合了中古時期的厚重石牆與羅馬式的拱券和柱廊,形成一種獨特的莊嚴美感。然而此刻最令人震撼的,是那籠罩天地的霧層。
在他們下方,是灰濛濛的一片。濃厚的霧氣如同乳白色的海洋,淹沒了聖山的山腳和更遠處的聖教國城區,只偶爾在霧氣的縫隙中,隱約透出一些屋頂的輪廓或塔樓的尖頂,如同沉浮於雲海中的孤島。
而在他們上方,越過一道彷彿被無形巨刃切割開的清晰界限,則是另一番天地!陽光毫無阻礙地傾瀉下來,將上方聖山的山巒、蒼翠的林木以及更高處那些宏偉的教廷建築——包括他們此行的目標,那座矗立在霧層分界線下緣的燈塔——都照耀得清晰無比,纖毫畢現。藍天如洗,白雲悠然飄蕩,與下方混沌的霧海形成了天堂與凡塵般的強烈對比。他們此刻行走的這段山路,恰好穿行在這神奇的霧層之中,如同行走在雲端的邊緣,既能感受到下方霧氣的潮溼與朦朧,又能仰望上方那一片澄澈明淨的光明世界。
“哇——!”小雀忍不住發出一聲驚歎,她停下腳步,小嘴微張,眼睛瞪得圓圓的,貪婪地仰望著上方那片不可思議的澄澈天空和沐浴在陽光中的神聖建築。“鏡老闆!你看上面!好亮好清楚啊!下面卻全是霧!這……這太神奇了!”她興奮地拽了拽弗拉茲的袖子,臉上洋溢著孩童發現新大陸般的純真喜悅。
弗拉茲也被這奇景震撼,點頭道:“確實壯觀。這就是聖山的‘雲層之隔’。”
“是呀是呀!”小雀連連點頭,稚氣未脫的聲音在霧中顯得格外清脆,“大家都說,這迷霧是女神設下的保護屏障呢!讓那些沒有腦子、只知道破壞的邪惡魔物在迷霧裡活不下去,這樣我們人類啊、矮人啊、精靈啊,還有好多好多有智慧的種族,才能有安穩的家園。”她複述著流傳甚廣的傳說,語氣裡充滿了對女神的敬仰。
弗拉茲的嘴角動了動,沒有接話。他腦海中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在克里阿尼斯西面尋找“鑰匙”時遇到的“塵噬菌巢族”——那些由岩石與菌類共生、擁有蜂巢思維的奇特生物。它們有負責戰鬥的“兵蟻”,有負責繁殖的“母蟲”,有照料幼蟲的“工菌”,甚至能透過母蟲與他進行清晰的智慧交流,並最終友善地交出了“鑰匙”。它們無疑是有智慧的,且能在迷霧中安然生存。這似乎與“迷霧只阻隔無智邪物”的普遍認知相悖。不過,這種質疑神靈安排的想法,弗拉茲可不敢在一位虔誠的黑袍教士面前表露出來。
就在這時,走在前面的老羅傑斯卻緩緩開口了,聲音溫和,帶著一絲循循善誘的味道:“小姑娘說得不錯,迷霧的庇護是艾澤爾生靈的福祉。不過,孩子們,”他微微側過頭,慈祥的目光掃過弗拉茲和小雀,“你們可知道,我們腳下的這片聖山,我們侍奉的聖教國,是如何建立起來的嗎?”
“我知道!我知道!”小雀立刻像課堂上搶答問題的學生一樣,高高舉起了手,得到羅傑斯鼓勵的微笑後,便迫不及待地用她那清脆而帶著點稚嫩的口吻講述起來:
“很久很久以前呀,聖教國這片地方可亂了,沒有統一的國家,都是好多好多不同的部落和族群住在這裡,打來打去的。他們的祖先,好多都是從西邊的艾隆納亞、波雷頓那些地方逃難過來的難民。這裡到處都是可怕的沼澤、難走的丘陵和黑漆漆的大森林,雖然迷霧擋住了大怪物,但日子還是好苦好苦的,所以一直沒能出現一個厲害的大國家統一起來。”
她頓了頓,似乎在回憶聽過的故事細節,繼續說道:
“直到有一天,在一個叫做馬基雅維利的鐵礦山上,還有它旁邊同名的小鎮子,礦工們在挖礦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好奇怪的山洞!那個位置,按道理說挖礦根本挖不到那麼高的地方呢!他們好奇地鑽進去,一直走到山洞最裡面,發現了一個巨大的空間,洞頂沒有被蓋住,陽光正好照進來,落在一塊……好大好大的石碑上!”
小雀講得繪聲繪色,眼睛亮晶晶的:“然後呢,礦工裡面有個人,特別好奇,就伸手去摸了一下那塊石碑。結果!他就站在那裡不動了!神奇的是,他不用張嘴說話,聲音就傳遍了整個山洞!他告訴其他礦工,說他聽到了神靈的低語!其他礦工當然就信啦,趕緊跑回去告訴大家。後來,聖教國就在這位礦工傳達的神諭下,一點點建立起來啦!再後來,聖教國組織了強大的軍團,把周圍那些不願意聽話的部族都打敗了,統一了整個東大陸,結束了分裂的局面!”她說完,帶著點小得意看向羅傑斯,彷彿在等待老師的表揚。
羅傑斯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些,帶著長輩看晚輩的寬容:“嗯,小姑娘記得很清楚,這是流傳最廣的故事。”他話鋒一轉,問道:“那你們知道,那位觸控了石碑、聆聽了神諭的礦工,後來怎麼樣了嗎?”
小雀臉上的得意頓時變成了困惑,她撓了撓頭:“這個……故事好像沒講完……後來他是不是當了大官?或者成了很厲害的教士?”
弗拉茲心中一動,他想起之前與“紅惡魔”馬修打交道時,對方不經意間透露的一些宮廷秘聞。他謹慎地開口試探:“我聽說……現任教皇陛下,似乎就是……那位最初的觸控者?他一直用手觸碰著石碑,持續傳達著神諭?不過……”話一出口,弗拉茲立刻意識到自己失言了,關於教皇身體狀況的訊息,絕對是高度機密。
“不過什麼?”羅傑斯停下腳步,轉過身,那雙清澈的眼睛溫和卻帶著不容迴避的探究,直視著弗拉茲,“孩子,為什麼欲言又止?”
弗拉茲心中權衡片刻,想到對方是海爾默安排的引路人,又如此坦誠,便決定透露一點:“……不過,據一些未經證實的訊息傳聞,教皇陛下近來身體……異常虛弱,恐怕……時日無多。”他儘量說得委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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