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為這裡囚禁著一個‘邪’。”
他緩緩轉過身,微弱燭光映照著他清雋的側臉。
那向來悲憫平和的眼眸深處,此刻卻翻湧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與悲涼,如同沉靜的深潭投入了巨石。
見季清鳶面色震驚,似乎不太信服的模樣,他深深嘆息一聲。
那嘆息彷彿承載了數年的滄桑與無奈。
“仙子,佛魔一念,聖邪同源。”
諦閒的聲音低沉而緩慢,每一個字都像是從沉重的過往中艱難地剝離出來。
“此地所禁之‘邪’,並非外魔入侵…”
“他…曾是佛。”
季清鳶一頓,大腦資訊接收過載一般,僵在了原地。
諦閒望了她一眼,又轉頭,目光投向前方深處那更加濃稠、彷彿連佛光都無法穿透的黑暗。
“這無名禁地,囚禁的…是一位道心破碎、慾念焚身、墮入無間而不自知的…守鍾人。”
他微微側首,清俊的側臉在微弱燭光下輪廓分明。
那雙總是平靜無波的深眸,此刻清晰地映著跳動的冷焰。
“此人修為高深,本為護法金剛,卻因執念過甚,被無邊慾念反噬焚身,終至癲狂入邪。其邪念根植於此地深處,經年累月,早已與這禁地的每一寸磚石、每一縷氣息交融共生。”
他頓了頓,目光沉肅地鎖住季清鳶的雙眼,“瑤池仙子,切記,此地玄之又玄。”
“入此地者,無論心性如何堅韌澄明,稍有不慎,便會被那無孔不入的邪念所蠱惑,引動心底最深處的妄念,最終……萬劫不復。”
大抵是周圍太暗太冷,叫季清鳶生出幾分毛骨悚然來。
她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的警惕已化為磐石般的堅定。
青玄梟的封印關乎蒼生,也關乎她今後的自由,這殘卷,她必須拿到。
她朝諦閒微微頷首,示意明白。
兩人不再多言,繼續向那彷彿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深處走去。
幽藍的燭火在身後拉長又縮短他們的影子,如同鬼魅隨行。
空氣越來越溼冷粘稠,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腐朽甜香,絲絲縷縷鑽入鼻端,試圖麻痺緊繃的神經。
季清鳶的目光幾乎黏在手中的羅盤上。
羅盤上的定星針,一直穩定地指向正前方。
然而,就在他們轉過一個佈滿蛛網、一尊無頭佛像歪斜倒地的拐角時——
“嗡——”
羅盤猛地一震。
盤面上原本穩定指向的指標,如同被一隻無形的、狂暴的手狠狠攫住,開始瘋狂地、毫無規律地高速旋轉,快得幾乎要拖曳出殘影。
季清鳶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腳步倏地頓住。
“怎麼了?”前方的諦閒立刻察覺異樣,停下腳步回身問道。
“羅盤……”
季清鳶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死死盯著那失控的指標,“指標亂了!”
話音未落,那瘋狂旋轉的指標彷彿耗盡了所有力氣,又像是被某種更強的力量驟然定住,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響,猛地一頓,然後——
直挺挺地、垂直地向下墜去。
針尖死死抵在羅盤底部,一動不動,指向徹底失靈。
這羅盤是系統商城的,怎會這般輕易失靈?
除非,是有什麼東西,悄然而至,打亂了這一片地界的秩序與空間。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順著季清鳶的脊椎竄上頭頂。
她猛地抬頭,目光如電,警惕地掃視著前方那片因燭火稀疏而更加濃稠的黑暗。
她正緊繃著掃視四周,一聲突兀的、帶著某種慵懶又詭異腔調的貓叫,卻毫無徵兆地在這一片死寂中響起。
“喵——”
聲音來自右前方,一處被巨大斷裂石柱陰影徹底覆蓋的角落。
季清鳶幾乎是本能地循聲望去。
在那片濃得如同墨汁的黑暗裂隙裡,毫無預兆地,亮起了兩點碧綠的幽光。
是眼睛。
一雙狹長的、在黑暗中閃爍著冰冷、純粹、非人般幽綠光芒的貓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