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裡的眾人呆愣愣地看著門口去而復返的萬博濤，此刻他臉色紅潤，低著頭道歉完，隨後對著沈歌深深鞠了一躬，滿臉歉意，態度誠懇，全然沒了剛才要去勞動局舉報沈歌的傲氣。
“他怎麼又回來了？”
“剛才在訓練室吊嗓的時候我聽他拉行李箱出去，現在應該也有一會兒了吧。”
“態度怎麼變化這麼大？”
“估計是他自己把這件事兒給葉院長說了，然後被葉院長給罵回來了，所以才跟班主道歉的。”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小聲猜測道。
凡事都不是絕對，在很多人的心裡，第一次犯錯是可以被原諒的，因為是初犯，二來也可以體現出寬恕者的大度。在一些學生看來，剛才桀驁不馴的萬博濤此刻回來誠懇道歉，班主大機率會給他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當然，早飯肯定是沒有了。
萬博濤同樣也是這麼想的。
實際上並不是如眾人心裡猜的那樣，他在離開後向院長說了這件事，然後被院長給勸了回來。現在只不過是在他的綜合考慮之下，才決定回來向沈歌道歉的。先向對方服個軟，留在梨春樓，至於以後另外再說......
一方面除了要早起這一點外，梨春樓的整體工作條件讓他很滿意，劇團裡的實習工作肯定沒這兒舒坦；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自己完全沒把握能透過劇院實習工作的稽核。再加上其他人都正常入職了梨春樓，就他一個人灰溜溜地回了學校，讓別人怎麼看他？免不了被輔導員叫到辦公室裡挨訓。
自己都放下面子，這麼誠懇地跟他道歉了。
總該沒事了吧。
萬博濤心中想著。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沈歌平靜地對他說道：“你還是另謀高就吧。”
言下之意就是我們這座小廟容不下你，還是另尋其他出路吧。
餐廳眾人也都記得，萬博濤在離開前是放狠話說自己已經有了去劇院的資格，根本不稀罕待在梨春樓。既然他有更好的去處，為什麼一個小時後又返回來給沈歌道歉，吃回頭草。
“我......”
萬博濤語氣一滯，顯然沒想到沈歌竟如此不留情面，怎麼說梨春樓也是跟戲曲學院有合作的，他又是戲曲學院的學生，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是因為葉院長，他也得再給自己一次機會吧。
“我以後肯定按時起床集合吊嗓，絕不遲到！”
萬博濤向沈歌保證道：“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事不過三，剛才我已經給過你三次機會了。”
沈歌平靜地對他道。
聽聞此話，劉江心底又是一陣慶幸，一個小時前班主曾連續叫了他們三次讓他們倆歸隊訓練，但萬博濤一直不服氣地頂撞，甚至還想叫上自己跟他一起離開，幸好當時沒聽他的。
萬博濤這次沒說話，這是事實，他無從辯駁。
何況他還故意說已經被罰不能吃早餐了，那床不是白起了，從而故意不參與訓練。
“在你們試戲報名的時候，我就一遍一遍地說過，認真做藝，踏實做人，戲比天大！
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
連臺下都做不好，上了戲臺在那麼多觀眾的監督下，發生了這種事你又該如何？
屆時臺下倒彩毀的可不止你一個人，其他認真做藝的演員該怎麼辦？一齣戲怎麼辦？
砸的是其他人的口碑，砸的是梨春樓的招牌。”
沈歌頓了頓，繼續對萬博濤說道：“你覺得吊嗓只是喊兩嗓子？自古以來梨園行的前輩，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吊嗓子、練毯子功......哦，你是被窩裡睡出道理來了，四大名旦也是照你這樣睡出來的？”
“學藝先學德，做戲先做人。”
說完這句話，沈歌便不再言語了。
眾人看著門口低著腦袋的萬博濤，此刻也不敢插嘴，只是默默地看著這一幕，聽著沈歌口中的話，若有所思。
萬博濤明白了沈歌的堅決，他知道事情已經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了，他沒有再像之前那樣放狠話，說要去勞動局舉報沈歌了，只是低頭轉身，拖著行李箱再次離去。
之所以突然改變主意，又何嘗不是因為沈歌對眾人講述的有關吊嗓的內容十分有道理。這位年齡和他們差不多大的班主，是真有本事。或許，加入劇院實習真不如在這裡學的能耐多。
萬博濤離開了，不過他大機率不是唯一一個。
隨著訓練或者他的嚴格要求，後面肯定還會有人走。
沈歌心裡清楚。
其他人因著這件事也認真了很多，雖說還未正式開始寒假實習，但眾人也知道班主沒在開玩笑，如若達不到他的要求，是真會被開除的。
不過能透過試戲被沈歌挑選來，他們都不是太過愚笨的人，經過沈歌的指導，他們也能感受到自己的進步。
早飯過後，不出意料地眾人開始練功。
清晨吊嗓，白天練功。
沈歌坐在椅子上，一副老師傅的模樣，看著眾人練功。
戲曲學院的學生在這方面都還行，國戲杯大賽招的人就要他專門再教了。
“手，手上的動作要剛柔並濟，節奏分明。像你唱的旦角，這裡面的有手法有劃掌、攤掌、端掌、分掌、揚掌、穿掌、掏手、翻腕、晃手、顫手、雲手......”
“還有眼睛，眼睛特別重要。我們常說畫龍點睛，人物的喜怒哀樂有很大一部分要靠眼睛來傳遞。在臺上不要走神想別的或者去看觀眾，眼中要有實物，戲臺上沒有，但眼神要告訴觀眾，你看到了。
怎麼告訴，誇張一點，眼睛瞪大表示驚訝，眼珠滾動表示思考......”
“旦角的步法，圓場步、雲步、碎步、跪步、搓步、踏步。上身保持平穩放鬆，下身收腹夾臀......”
“包括最後的身法，講究‘四欲法則’，欲進先退、欲左先右、欲上先下、欲放先收。
比如欲進先退，梁祝裡久別重逢，唱到關鍵詞的時候，先慢退然後快步向前亮相。表演猶豫不決，先上前一步然後馬上急速後退......這都是其中要領。”
在沈歌自己看來，這是正常的訓練強度，甚至由於他們有基礎的緣故，還減弱了幾分。
但在眾學生心裡，今天這訓練強度可比在學校裡大多了，很多人心中都萌生了打退堂鼓的念頭。都在後悔為什麼昨天自己要提前買鋪蓋睡在這裡，跟其他人那樣八點來還能在學校裡多睡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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