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幻覺?
可為什麼又那麼真實?
我不是已經死了嗎?
“媽媽看,粑粑醒了!”
小鈴鐺的小嘴被米糊糊佔滿,發出含糊甜糯的聲音,一對水汪汪的眼睛怯懦地盯著趙瑞剛。
劉彩雲身體猛地一顫。
下意識用手捂住額頭上的淤青。
然後以母雞護崽般的架勢,攬住女兒。
聲音顫抖而冰冷:“醒了你自己弄飯,家裡已經沒多少米了,最後的米糊要留給小鈴鐺吃的,她還那麼小!”
“你們,不是已經……”
趙瑞剛猛然間意識到了什麼,爬起身來奮力奔向劉彩雲和小鈴鐺。
但因為意識還不能完全控制身體,半路磕到在地。
他沒停,拖著膝蓋走到劉彩雲面前,雙手用力抓住劉彩雲的手臂。
“你幹什麼!”
“別靠近我們!”
劉彩雲驚呼,把女兒藏到身後,身子兀自抖個不停。
她感覺,自己快崩潰了。
昨晚趙瑞剛回家,醉醺醺的,把她打了一頓,額頭上的淤青,便是他的傑作。
原來是資料盜竊案中,突然莫名其妙地出現一系列不利於趙瑞剛的證據,令他百口莫辯。
由此,返京的願望,變成了絕望。
趙瑞剛把他的憤怒、委屈和不甘,全部發洩到了破舊的傢俱和劉彩雲身上。
而此刻,酒醒之後的趙瑞剛,突然抓緊劉彩雲的胳膊。
劉彩雲怎麼可能不怕?
腦海中不斷預演著,如果趙瑞剛再度大打出手,她該如何保護女兒。
而此時的趙瑞剛卻石像一般,足足愣怔了一刻鐘。
然後突然放聲大哭起來。
“彩雲!小鈴鐺!”
“我回來了!”
“我,竟然真的回來了!”
鼻涕眼淚流了滿臉。
趙瑞剛雙手搶地,找不到合適的語言來表達此刻心情。
他回到了62年,這個讓他一生都無法忘記的年份。
他還沒有回京城,妻子女兒還沒有死,一切都還有挽回的餘地。
“彩雲,我能抱一抱你嗎?”
趙瑞剛抬起淚流滿面的臉,小心翼翼地提出,這個讓他魂牽夢繞一輩子的願望。
“不!”劉彩雲果斷拒絕,用力抽回自己胳膊,警惕地盯著趙瑞剛。
“那,我能拉一拉小鈴鐺的小手嗎?一下,就一下可以嗎?”
趙瑞剛語氣近乎哀求,雖然知道可能被拒絕,但小鈴鐺那幾乎能把人融化的小臉和粉嫩嫩的小手,讓他無法不去爭取一下。
“更不許你碰小鈴鐺!”
劉彩雲更加警覺,顫抖的胳膊抱緊女兒,咬牙補充道,“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許你碰女兒!”
“我……”
趙瑞剛心如刀割。
以前的自己,簡直混賬!
家裡缺糧少油,不僅不管,反而動不動拿妻子女兒撒氣!
而劉彩雲呢,一邊忍受著家暴和飢餓,一邊為女兒撐起小小一片天。
少女本弱,為母則剛。
可事實上,劉彩雲也才只有二十二歲而已。
她窄窄的肩膀,瘦瘦的脊背。
本該有人依靠。
可那個最應該成為她依靠的男人,卻是個毫無擔當的混賬!
“彩雲,你聽我說!”
“我不回京城了,也再不會讓你替我頂罪!”
說完,在劉彩雲不解的目光中,趙瑞剛從褲兜中掏出一張紙。
果然還在!
這是他早備好的認罪書。
上一世,這張紙成為逼死妻女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一世,趙瑞剛將這罪魁禍首撕得粉碎!
扔進一旁的灶膛。
熊熊火焰,化為灰燼。
劉彩雲對此卻無動於衷:“你又想耍什麼花樣?”
“我……”
趙瑞剛有一肚子話要解釋。
但,當他看到妻子絕望和驚慌的眼神時,他哽咽了。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妻子和女兒,飯都吃不飽,解釋再多又有什麼意義?
“彩雲,在家裡等我,我去給你和小鈴鐺弄吃的!”
“一切,都等填飽肚子以後再說!”
說完,趙瑞剛走出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