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前門大街,依舊是那家老茶館。
只是這一次,宋祁年和趙輝煌再踏進來時,光景已然大不相同。
昨天還梗著脖子、滿臉倔強的錢老蔫,此刻正像一棵被霜打了的茄子,蔫蔫地縮在角落的八仙桌旁。
他的眼窩深陷,佈滿了血絲,彷彿一夜之間被抽走了十年的陽壽。
看到宋祁年二人進來,他渾濁的眼睛裡猛地迸發出一絲光亮,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
“宋老闆!”
錢老蔫幾乎是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幾步搶到跟前,雙手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他的姿態,放得極低,甚至帶著一絲乞求。
“您昨天電話裡說的是真的嗎?”
“我兒子他真的有救?”
他的聲音嘶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裡硬生生擠出來的。
宋祁年沒有立刻回答。
他平靜地走到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涼透了的茶水。
趙輝煌則像一尊鐵塔,面無表情地站在宋祁年身後。
茶館裡的空氣,彷彿都凝固了。
錢老蔫的呼吸,變得急促而沉重,死死地盯著宋祁年的臉,等待著最終的宣判。
宋祁年抬起眼皮,目光平靜如水,卻帶著一股讓人信服的力量。
“錢大叔。”
“我宋祁年說話,一口唾沫一個釘。”
“我說能救,就一定能救。”
簡簡單單兩句話,卻像定海神針,瞬間穩住了錢老蔫即將崩潰的心神。
他嘴唇哆嗦著,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宋老闆,您的大恩大德,我……”
“先別急著謝我。”
宋祁年打斷了他,用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
趙輝煌會意,將一直拎在手裡的黑色皮箱,放到了桌上。
啪”一聲。
箱子開啟。
一捆捆嶄新的、用牛皮紙紮好的大團結,整整齊齊地碼在裡面,在茶館昏暗的光線下,散發著誘人的紅光。
二十萬。
現金。
錢老蔫的呼吸,驟然一滯。
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
這是什麼意思?
宋祁年將皮箱,往錢老蔫的方向推了推。
“錢大叔,昨天我說了,我要你的地。”
“救你兒子,是我看不慣那幫雜碎的行徑,路見不平。”
“但生意歸生意,人情歸人情。”
“我宋祁年,不佔你的便宜。”
“這二十萬,是你那塊地的錢。你點點數。”
錢老蔫徹底愣住了。
他呆呆地看著桌上那箱錢,又看看宋祁年那張年輕卻沉穩的臉,腦子裡嗡嗡作響。
他想過無數種可能。
想過宋祁年會趁火打劫,用救他兒子的命,來逼他白紙黑字地獻出祖產。
想過自己會跪地求饒,傾家蕩產,只為換回兒子的平安。
他甚至做好了心理準備,只要兒子能回來,那塊地,白送又如何?
可他萬萬沒想到。
對方不僅答應救人,還要真金白銀地付錢買地!
這是什麼章程?
八十年代,人心浮躁,為了錢,兄弟都能反目,父子都能成仇。
可眼前這個年輕人,卻在能將他吃幹抹淨的時候,選擇了最講究的一種方式。
一股巨大的暖流,混雜著無盡的愧疚與感激,瞬間沖垮了錢老蔫所有的心理防線。
這個飽經風霜的京城老炮兒,再也繃不住了。
噗通一聲!
他竟雙膝一軟,直挺挺地朝著宋祁年跪了下去!
“宋老闆,您是活菩薩,您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他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快起來!”
宋祁年眉頭一皺,親自上前,一把將他攙扶起來。
“錢大叔,男兒膝下有黃金,你這是做什麼。”
錢老蔫被扶著,卻依舊躬著身子,用袖子胡亂地抹著眼淚。
“宋老闆,我不是人,我昨天還跟您犯渾,我……”
“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宋祁年重新將他按回到椅子上。
“合同帶來了嗎?”
“帶來了,帶來了!”
錢老蔫像是想起了什麼,連忙從懷裡掏出一個被體溫捂得發熱的油布包,一層層開啟,露出裡面的地契和戶口本。
“宋老闆,別說二十萬了,您就是一分錢不給,只要能救我那混賬兒子回來,這地我也認了,我馬上跟您籤文書!”
宋祁年搖了搖頭。
“一碼歸一碼。”
“合同現在就籤。”
他示意趙輝煌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購地合同。
筆墨紙硯,一應俱全。
錢老蔫顫抖著手,看也不看合同上的條款,直接就在末尾簽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後重重地按下了紅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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