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看那邊!”
“怎麼了?那個女生?我記得好像叫做安妮·布克來著。”
這是節自習課,安妮筆直坐在座位上,安靜地閱讀書籍。
在這間不大的教室中,任何小聲的議論,都可輕易被所有人收入耳中。
安妮自然也能夠聽清,有兩名同學在她身後對她的評頭論足。
“又有綜合學校,將女人推薦到文章學院,也不知他們是怎麼想的。”
“是啊,完全是浪費紋章學院寶貴的名額。女人都是目光短淺的生物,她們比畜生聰明不了多少,從紋章學校的女性畢業率,便可窺見全貌。”
“我也聽說,八成的女人會因為懷孕被學院開除,剩下的兩成,又只有四分之一可以學完所有的課程。而被推薦成紋章師的女人,更是多年難得出現一個。”
“話雖如此……哈,我覺得這個女人,恐怕不是奔著學業來的。”
“你是說……”
“嘿嘿,沒錯,而且你瞧,她的確長得既漂亮又可愛,我打賭,她一年內必然懷孕。”
“我賭半年……”
對於這些冒犯的言論,安妮無動於衷,宛若未曾聽見一般。
她並非毫不在意,只是,她非常明白,無力的辯駁和反抗,無法消除偏見和歧視。
這個世界的大多數人,都認為女人學習無用,也不可能在學業上取得成績。
彷彿只有在家伺候丈夫,才是女人一生唯一該做的事情。
安妮並不認為這是正確的,同樣清楚這不是她一個人能夠改變的。
但是,她絕不認輸。
安妮來到紋章學院已經一個多月,期間受到了無數的嘲笑和排擠。
她只當這是自己對自己的磨練,既然她打算逆水行舟,就必須要克服這些。
但有些時候,別人口中對她的辱罵實在過於難聽。
她也只是偷偷躲在被子裡掉幾滴眼淚,而絕不在外人面前,展露自己的軟弱。
這所學院充滿了對她的歧視和打壓。
而求饒和眼淚,無法博得同情和可憐,只會促使對方變本加厲。
安妮非常清楚,只有自己強大到誰都不敢招惹,才能徹底改變眼下的局面。
要是實在難過,心裡堵堵的,就會寫下來,用文字將情緒肆意發洩一番。
並裝進信封,到學院外,將信件投進羅拉指定的那塊石頭當中。
不過,安妮並不清楚,羅拉要怎樣、何時才能收到並閱讀她的信件。
但是向妹妹隔空抱怨幾句後,她心中的不滿與憤懣,立刻釋放了大半。
也是直到現在,安妮真正對羅拉的處境感同身受。
羅拉不僅是名女性,同時還是一名綠瞳人。
她在這片大陸遭遇的不公對待,必然要比安妮如今承受的,多上數倍,甚至幾十倍。
安妮替妹妹感到難過以及擔憂,並且慶幸,自己一直都擋在羅拉的前方。
而眼下她離開了圖書館,羅拉興許也將離開。
因此安妮祈禱,羅拉無論去到哪裡,都不要再被欺負和針對。
當安妮離開了那座古老的圖書館,才算明白,外面的世界是多麼冰冷無情。
這些日子安妮接觸並認識到了不少人,而瞭解到的人越多,安妮越是覺得,亞倫是多麼的難能可貴。
亞倫不會帶著偏見看人,不會隨便被流言動搖自己的意志,更不會恃強凌弱。
安妮知道亞倫有多麼博學,也清楚亞倫擁有多麼強大的力量。
但是,亞倫卻總是一副謙卑恭敬的姿態,對誰都彬彬有禮,更是從來不去炫耀自己才能,以獲取毫無價值的優越感。
不過,回頭一想,其他人根本不配和亞倫放在一起進行對比!
正是想通了這些,安妮也就不會再對其他人,產生期待和要求。
既然亞倫現在不在她的身邊,那一切她都只能靠自己。
安妮沒有羅拉或者亨利一樣的超凡天賦,不過這兒是紋章學院,它有自己的規則和價值衡量標準。
她若想證明自己,也得按照這裡的方法。
紋章學院,是一所獨一無二的大學。
它舉世聞名,培養出來的紋章師們,分散在世界各地,可謂桃李滿園。
由於能從這所學校被推薦出去的紋章師,必然都是頂級的人才,各個領地、組織對紋章師的依賴,也就變得越來越高。
這導致紋章師的地位迅速擢升,只要能夠完成學業,基本就能得到非常優渥的工作機會。
甚至有可能直接成為某位大貴族的左右手,實現階級的躍遷。
因此,無數人想要來紋章學院進行深造、鍍金。
不過,紋章學院不僅嚴出,同樣也嚴進。
這所學校推薦標準非常之高,光是能被推薦成為這所學校的學生,便足以證明安妮的優秀。
但坐在這兒的哪個不是如此?安妮也絕不會因此而心生半點浮躁。
紋章學院的存在,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培養紋章師。
對於紋章師的基本要求則是,能夠獨立幫助主人將領地或者組織管理得井井有條。
這就促使紋章師,必須擁有龐大的知識量,且覆蓋各種領域。
所以紋章學院衡量一名學生價值的標準就是,腦力、智慧以及知識。
恰巧,這些正是安妮擅長的東西。
至於如何驗證,那便是考試。
不久前,學校剛剛舉行了一場針對新生的入學考試。
目的就是為了檢驗,新生們思維能力、過往知識儲備。
不過安妮覺得,這場考試既然不在開學的頭幾天開展,而是給學生留了一個月的時間。
那麼很有可能,學院也打算考察學生的學習主動性,以及自學能力。
所以這段時間,安妮一有時間,就會去往圖書館進行自學。
而她本來就喜歡看書,這反而使得她在學校收穫了難得的樂趣。
這是安妮證明自己的第一次機會,但戰鬥已經過去有段時間了,考試的結果,卻遲遲沒有公佈。
今年的新生也就幾百名,照理來說,那麼點答卷早該批改完了。
正當她這麼想著的時候,一名老師,抱著一堆試卷,走入了自習室。
他掃視了眾人一圈:
“都在吧,那就好,入學考試的成績出來,叫到名字的上來領取答卷。”
說曹操,安妮想,曹操就到。
隨後,這位教師開始呼喚各位學生的名字。
安妮望著同學們起身去領取試卷的身影,其實她的內心,也比較忐忑。
她為這場考試準備了許久,若是成績不理想,想必心情會很低落。
不過即使如此,安妮也決心不會認輸!
“到!”
一位唸到名字的同學,回應了一聲,並離開座位,前往講臺領取批改完的答卷。
安妮是班級上唯一的女生,而這所學校對女人的排擠普遍存在,因此直到現在,她都未曾和其他同班同學進行過任何交流。
所以安妮記不得班級同學的名字,而剛才老師念名字時,安妮也因為分心而沒有聽清。
但僅憑這一聲“到”,安妮就足以分辨,這就是剛才在她身後,說她壞話的那兩個男人中的其中一個。
安妮盯著此人,她看見他充滿自信地走上臺去。
而當他從老師的手中接過答卷時,他的神色瞬間變得黯淡。
安妮瞧見此人嘴唇翕動,像是在嘀咕一些粗鄙的詞彙。
等那人回到座位後,安妮又聽到了後面傳來小聲的對話。
“你考得怎麼樣?”
“還行。”
“那拿給我看看。”
“看什麼啊,就一個分數而已。”
“你剛才不也看了我的了嗎……”
接著安妮聽到了一陣打鬧的動靜,引得老師出聲呵斥:
“安靜!”
動靜立刻消停,但對話還在繼續:
“啥?三分?你管這叫還行?”
“你不也才四分?還好意思說我?”
“但我的分的確比你高,而且,你剛才也沒少嘲笑我,我還以為你能考多少分呢!”
“你懂什麼,這是剛來學校,沒有適應節奏而已。”
“行吧行吧,但願你不是最後一名。”
“哈哈,這倒不用擔心?”
“哦?”
“你忘了嗎,喏,那邊。”
“哈,也對,咱們班上,還有個女人呢!”
安妮一聲不吭,默默聽著。
這時,她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安妮·布克!”
安妮立即起身,走向講臺。
老師凝視著安妮許久,他睥睨了一眼試卷,又垂著頭顱瞟了安妮一眼。
安妮被他盯得很不自在,忍不住問:
“老師,怎麼了嗎?”
“你就是安妮·布克?”
“嗯,是我。”
“女生?”
咦?難道不明顯嗎?
安妮點頭。
“唔……”
這位老師沉吟了一聲,隨後感嘆道,
“紋章學院,已經多年沒有出現過出色的女性了。”
“老師,什麼意思?”安妮不解地歪了歪腦袋。
聽到這裡,老師忽然展顏而笑,大聲對安妮說:
“恭喜你,安妮,這次入學考試,你取得了好成績。”
安妮聽完,直接愣在了原地。
等她回過神來,渾身打了一個哆嗦,心中又驚又喜,卻只憋出一個字:
“誒?!”
老師的表情變得溫柔了起來:“你這次考試,得了九分。”
“噢……”
此時,似乎是老師剛才的這句話,過於震撼,教室裡突然湧現一陣驚呼。
顯然,在座的學生,成績都沒有達到九分,且差距不是一點半點。
他們會驚訝,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望著老師遞過來的答卷,安妮趕緊接過,檢視上面的評價。
嗯,的確是九分。
安妮進行了一次深呼吸,否則這個小姑娘恐怕要高興得又叫又跳。
如果亞倫此刻在身邊,她一定會這麼做。
老師接著說:“而且,你是所有新生中,唯一一個拿到九分的學生,也就是說,安妮,你是年紀第一!”
論學習的能力和天賦,安妮自信不輸任何人。
但在紋章學院對女性極其排擠的環境下來,安妮的自信心,難免受到影響。
她的確為這次考試做了充足的準備,也認為成績不會太差。
可由於心態的影響,其實她並沒有懷抱太高的期待。
然而,回應她的,卻是“年級第一”的結果。
安妮簡直要興奮得暈了過去,但她知道,自己絕對不能這樣。
她必須以一名女學生的身份,筆直地站在這裡,之後再踏著穩健自信的腳步,在那些曾經瞧不起她的人的注視下,昂首挺胸地坐回自己的座位。
安妮感謝了老師的祝賀,然後開始轉身回走。
她看見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自己,她看見所有人都滿臉不可置信。
她特意望向方才在她背後說她壞話的那兩個人,並尋找他們的視線。
在對視之後,那兩人不禁將眼神移開,並不自覺地埋低了腦袋。
方才還嘲笑之人,其實遠比自己優秀得多。
安妮考了九分,而他們卻在為了三、四分而攀比或者沾沾自喜。
他們必然感到羞愧,和無地自容,安妮很好奇他們的腳指頭此刻正在幹什麼。
或許亞倫面對他人的詆譭和謾罵,會選擇一笑置之,完全不放在心上,
安妮心想,
但我不是亞倫,那些辱罵在我心中留下的傷疤,直到現在還在陣陣抽痛,我不會原諒!
這就是安妮想要看到的場面,並因此感覺心情暢快無比。
她坐回椅子上,接著用力翻開書籍,用力地繼續閱讀,並且用力地忍住眼淚。
我不能哭,絕對不能,至少不能在這裡,
安妮對自己說,
若是在這裡掉了眼淚,這就不算是一場完全的勝利。
她唯有靠閱讀,來分散自己的心情和注意力。
而安妮,從小就善於沉浸到書本當中。
“安妮?”
忽然聽到一聲呼喚,讓安妮的注意力猛然從書本中抽出。
她抬起頭,原來是剛才那位老師在呼喚她。
“老師,有事嗎?”
這名老師微笑了一下,說道:
“約瑟夫·桑德斯導師是這場入學考試的負責人,他是紋章學院最出色幾名學者之一,也帶出過不少優秀的紋章師,他很喜歡優秀和有天賦的年輕人,安妮,而你是這場考試的第一名,因此桑德斯導師想要見見你。”
安妮聞言思忖了片刻,隨後問:
“我必須要去嗎?”
“誒?”
這位老師表情一愣,似乎完全沒有想到安妮會這麼回答,
“呃……這倒並不強制,你可以拒絕,安妮,你不想去嗎?”
安妮低頭想了想,隨後抬頭微笑道:
“沒有,老師,謝謝你的轉告,我會去的。”
她之所以會那麼問,只是想知道,這次會面究竟是為公為私,以便做好相應的預期。
“是嗎,”這名老師也微笑了一下,“那你現在過去吧,桑德斯導師現在應該就在他的辦公室裡。”
互相點頭後,老師便離開了教室。
此時安妮環顧教室一圈,才反應過來,這節自習課已經結束了。
安妮也不耽誤時間,將書本裝入小布包裡,準備前往約瑟夫·桑德斯的辦公室。
紋章學院很大,裡面坐落了許多建築。
位於紋章學院正門中軸線上的門面建築,乃是紋章殿,裡面分門別類地陳列了數不清紋章,並且還將持續添置。
紋章殿後方的,則是紋章學院的圖書館。
而教師方塔,則位於圖書館的兩側。
桑德斯的辦公室在北塔,安妮很快就找到了目標房間。
她敲響了門,裡面迅速傳來一聲:
“請進。”
安妮推門而入,一眼就掃到在桌案上奮筆疾書的白髮老者。
她清了清嗓子:“請問,是約瑟夫·桑德斯導師嗎?”
語畢,老者停下了筆,搬動身下的椅子,使其朝向側後。
他眯起眼,對安妮上下掃視著。
而安妮,也同樣在打量對方。
約瑟夫·桑德斯看上去大約七十五歲,燙卷的白髮從中間分開,並垂到了耳部。
右眼夾著一隻單片眼睛,透明鏡片下的眼神凌厲,毫無蒼老的感覺。
片刻後,約瑟夫詢問道:
“你就是今年的第一名?”
安妮點頭。
約瑟夫見狀,爽朗地笑了一下:
“真沒有想到,竟然是個女人……進來吧,姑娘,把門帶上,然後咱們坐下聊。”
安妮照做,並坐到了約瑟夫面前的那張椅子上。
兩人對視幾秒,約瑟夫忽然開口:
“噢!姑娘,雖然我驚訝你是女人,但我並沒有歧視你的意思,我只歧視蠢貨和懶蛋。”
安妮點點頭,不禁思考約瑟夫到底想說什麼。
很快,約瑟夫又問:
“你考了多少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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