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多了很多外飾,但在鮮于達眼裡,其人神貌未改,一如昨日。記得那時他尚在童年,與義父別,得見南正大人。當時的他只覺得南正大人意態自如,形神縹緲。
後來歸來義父問他觀感,得知如此反而輕笑說道:“哪裡是什麼自如縹緲,不過是負重下下的無奈,就像北孤支一樣蕭條瘦削。”
北伐之前義父醉酒,又說起此事,以其人教子。或許義父的評價才是更對的,雖然那話不太可能出自義父之口:前十年,命懸一線,朝夕嗽血卻不減其風華無雙,難掩其鋒芒絕世,復七年風骨內秀,鋒芒盡掩。
最後鮮于達加了一句自己的評價,燃命三月以亡夏。也正是對於南正形神的仰慕,才使得他當時幼小的心靈中埋下一顆信念的種子。這顆種子在荒域因諸君或死或傷或亡或失從而大亂的境況下,茁壯成長,最終整頓了十年動亂的荒域。
英雄的誕生自古皆不外乎此,一顆信念的種子,以及與之對應的天地。然而每次英雄的出現都是值得悲哀的,因為這代表對應的天地並不值得,需要改變。
姜離璇望著眼前眸子裡寫滿憧憬的少年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從某種意義上,眼前人不過是多方角力的產物。其中一股不明晰但很熟悉的風格明顯是謝聰所為,另一股很明顯的就很像薪火延續的法則。
歷來薪火的存在是保障文明,它本身的延續建立在文明的基礎上。如果說冥冥之中有天道存在,那麼薪火就對應著人族的天命。當人族文明可以安然的延續,薪火只會安然的在那裡燃燒著,但當它判定人族的文明維持現狀會致使未來的毀滅,那它就會影響相關的人事物,糾正文明的現狀。
儘管影響未必會成功,但這種影響在人族眼裡是無聲無形的,因而具有很大的作用以及可以被利用的可能。
薪火本身具有火的一些特性,但不是火。薪火就是薪火,更類似於燃燒的思想之光,接近於文明的最上層,其本體位於人族意識海深處。因而薪火能透過意識海影響到對應的人,從而使時代撥亂反正,其判定時代出現問題的能力亦是源於人族意識海的反饋。
此刻的鮮于達很是激動,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就像懷春許久的少女得見朝思暮想的情人。然而他終不是當初的稚子了,一念按下心中激動之情,先是鞠了一躬,行了一個晚輩禮。
輕輕回望,鮮于達已經等不及後面的夥伴,當即開口道:“南正大人,今我無能,來此陳情,風華亂政久矣,神陽苦之長矣。先有燕牧專攝,後有泰皇尸位。四方皆作,令我荒域動盪不安,使我九邑生民受苦。時局艱難,我雖無能,但不能不為。今日前來,非達一人,此身承載荒域千萬希望,懇請南正看在先人以及這片土地的份上,重掌荒域,收拾山河。”
鮮于達深知眼前這位平素的態度是不喜不厭的,因此直接開門見山,抱拳低頭懇求。
姜離璇豎起一根食指,閉上眼睛,隔著面具揉著眉心想著,泰皇尸位,於是問道:“當今泰皇可是姜槐寰?”
“是。”鮮于達不敢抬頭,但他畢竟是聽說過一些事的。
“值其三歲,說動吾之學生,定吾謀反之名。”姜離璇的學生,即風華先皇,姜槐寰之父——姜燭年。
鮮于達感覺到有些麻煩。這次請人似乎並不像他開始所預計的那樣,找人是最大的難點,找到之後就萬事大吉。現在出現了很多預計之外的東西,就像他一開始也沒想到這個人是已然死去的南正,因而直接便宜行事,只是對方似乎心意已新,不戀舊棧。
唉,義父,我該怎麼做啊,或許可以利用師徒之情,這樣想著,鮮于達開口道:“烈空帝已為燕牧鴆殺。”
空為姜燭年之諡,帝之至大,即便泰皇,也只冠於死者。
被拉著一隻手的後靈柩感覺到哥哥的手比剛才冷了一絲。“吾因何要回去?為了回去把爛攤子收拾好再被人殺一次嗎?”
沉默。
不動。
任日光照射,鮮于達維持著禮節,低頭不動。
放下了手指,姜離璇轉身,開口。
“無趣,走吧。”
隨之是撲通一聲。
“請南正大人看在十七萬袍澤的份上,救一救荒域千萬人家吧。”
後靈柩沒有看清姜離璇的動作,只感覺到一股風來去。
回頭,那個矮個子小孩便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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