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國王都,真正的城名叫做宜都。據說當年秦帝陛下一統秦陸,把西疆偏遠之地賜給了八位功臣,封王。陳國就是這麼來的,等到第一任陳王到了封地,一眼就瞧中了這裡:“此處甚好,宜都矣!”然後就有了宜都城。
一進宜都城,楚午就對這座矗立千年的都城格外好奇。這裡不像嶺西,嶺西十城都是建在地勢險要的地方,險要自然就不開闊,往往最先是建起小小的城堡,然後慢慢擴張,不規則的城牆再年年向外伸展。眼前的宜都城就不一樣了,城內的街道非常端直,盡顯一國都城的豪氣。
宜都城內二十八坊,嶺西侯府坐落在水流板坊。
楚午終於見到了聞名已久的大伯楚離。楚離同樣身材高大、面如滿月,金冠束髮、披一件銀白色錦袍。這造型是比一身黑袍描紅的楚原好看多了。兩兄弟見面的場景有點詭異,各人身後都是一排親隨護衛,後面再跟著一串長長馬車。
楚原笑嘻嘻地上前見禮:“早不如來得巧!看來正好趕上給大哥送行。”楚離也是一臉喜色:“確實巧了。大王有旨,允我今日離都。正擔心來不及與你相見!”
兄弟倆素有芥蒂,不過外人面前也沒啥好嚷的。楚原懶洋洋地略一拱手:“那小弟就祝大哥一路順風了!”再一揮手,他身後的楚七等人立刻躬身喊道:“恭送世子!”
楚離帶著人一走,侯府還剩下的管事也就大貓兩三隻。楚原懶得和他們敷衍交談,這個假裝親熱的話說多了,等會撤換人手的意思還咋出口?他正準備拔腿進府,旁邊看熱鬧的人群裡突然一聲喊:“楚大人救命!救命啊楚大人!”
這是個淒厲的女聲,楚原回頭一看,聲源周圍的人群正在膽怯散開,將一個蓬頭垢面、形同乞丐的婦人亮了出來。婦人的面容髒得無法辯論,楚原眉頭一皺:“你是何人?”婦人已經虛弱得快暈過去了:“我家主人李鏡堂,他有書信給您!
楚原接過皺巴巴的書信,果然是李鏡堂親筆,只是信封落款卻是一月之前的日子了。“確實是李兄親筆,為何今日才送來侯府?”
婦人語氣憤懣:“家主曾言,與大人書信往來都是宜都侯府轉遞。只是我家上月遭逢大難,貴府管事或有所聞,故而屢拒。幸虧今日得見大人!”
楚原心頭大怒,看著面前那幾個府中管事冷笑道:“我與好友書信往來,居然還有人先替我作主了?”幾個管事對視一眼,才有人站出來硬著頭皮解釋:“二公子有所不知,此事......”楚原已經不想多聽了:“楚七!”
楚七會意,立刻帶人上前把幾個管事捆綁塞嘴丟在一邊,然後指揮一眾車馬入府。
楚午知道老爹為了自己,肯定會想法子接管侯府,只是沒想到如此簡單粗暴,但是細想起來卻也是舉重若輕、大有章法。那個婦人也進府了,亦步亦趨跟在楚原身後。楚午覺得於心不忍,開口提醒自家老爹:“父親,不知那位李叔遇上何等難事?”
楚原沒有回答,直到進入府內一個庭院、屏退下人,這才和那個婦人重新見禮:“剛才門前不便相認,李夫人受委屈了!”原來婦人居然是李鏡堂的正妻。楚原的客氣、周到讓李夫人頓時淚如泉湧,她這一個多月實在是太遭罪了!
李鏡堂在信裡說得很直白,他這個宜都倉尉被查辦下獄了,多半就是死罪。因為他是得罪了人,得罪了頂頭上司——都城令周華,如果被查辦的罪行還不致死,人家自會添磚加瓦。
能得罪頂頭上司的,自然都是有本事的人——命中註定都是才有餘而位不足者。一個身居高位的人有能力,那不叫有本事,那叫理所應當的上司英明;如果一個人見識超出了他的地位,就象乞丐能吟幾句歪詩,這就叫做有本事!
所以千萬不要成為別人嘴裡的“那個有本事的人”,因為在別人眼裡你本來應該只是個乞丐而已。
李鏡堂就是眾人眼裡一個有本事的人,一個都城倉尉而已,倉庫管得井井有條就算了,偏偏還要精力過剩,熱心為同僚分憂、為上司獻計獻策。都城令府內人人都煩他:就你一個人有本事,見識的確高明,只是你官職低下,偏偏顯得大家都跟蠢貨一樣算怎麼回事?原來的都城令不願多事,冷眼忍了。可新任都城令田華乃王后親信,也是一個自詡精明能幹之人,如何見得米粒之珠還大放光華?一次突擊檢查都城倉庫,果然貨物有缺。陳王聞之大怒,詔令逮捕倉尉下獄;同時抄家追索被貪錢財,李家兩個幼女也被收押了,只允李夫人在外奔走討錢。這其實也是在羞辱李鏡堂。
“唉,李兄為人豈會貪贓?多半是不慎中了圈套。”楚原冷笑收起信件:“李夫人且放心!宜都城中,誰不知我和李兄是好友?我一會兒就去都城令府拜會田大人。夫人可先去洗漱休息,這段時間你就暫居侯府好了。”
李夫人千恩萬謝地出去了。
男人出事,禍及妻兒。李敏對李夫人的遭遇感同身受,等李夫人離開了,她連忙詢問楚原:“夫君真要施予援手嗎?確實太可憐了。”
“當然要救!”楚原嘿嘿一笑:“這個李鏡堂,幾年前我剛認識時就想招攬他,只是他自視甚高。所以呢,一救到底官復原職是不可能的!我只需要順水推舟,讓他丟官流放到蘭水城好了。倒是他那兩個女兒,需要好好想想怎麼搭救!”
“他的女兒很特別嗎?”李敏不解問道。
楚原一揚信紙:“李兄擔心我不肯援手,在信中透露了一個秘密。據說他兩個女兒命格貴重,找人測過八字,乃是鳳命!施恩自然圖有所報耳——夫人你覺得,我們要不要藉此收留她倆為義女?”
哪有這麼多鳳命,李敏覺得好笑:“你就不怕他在誆你?”
“是有這可能,可又怕萬一呀!”楚原撓撓頭:“也罷,只有對不住李兄了。我就遲些再出手,等都城令田華判罰他兩個女兒為奴,我們再買進府給兒子做侍女。”
李敏本來於心不忍,既然是對兒子有利,立馬就贊同了:“也好,先留在府裡。以後找人批過八字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