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賓的鐘琴奏樂漸漸低沉了,終於有個侍者不自覺敲錯了編鐘。銅鐘“當!”的一聲清越突兀,玉臺上所有人這才清醒過來。王彪尤其覺得慚愧:自己平時不近美色,居然被一個小國王妃迷住了。
今天是會盟的第一次聚會,楚王屈完已經興致缺缺。其實這次盟約的大部分內容,都是交由四國大司禮在私下溝通磋商;真正擺上桌面需要四位國王商議的,其實沒有,除非大司禮幾個談崩了。
“寡人好色”幾乎是君王的通病,而且想要什麼立刻就想得到。屈完現在滿腦子都是慧妃的妖媚身影,登上盟主的人生巔峰也沒有吸引力了。草草結束了第一天的見面會晤,屈完馬上召見大司禮屈通:“我想以六城換今天陳王身邊的美人,你覺得可行不?”
屈通嚇了一跳。他是屈完的心腹,自家大王的喜好當然清楚,不過以六城換一個女人還是太駭人聽聞了。奇妙的是屈通今天也見過慧妃,他下意識地覺得如果真能交易,似乎也很划算?楚王說的六城可不是隨便說的,與陳國接壤的滄浪侯屈木正好就據有六城,這是打算把滄浪侯賣了?
屈通的諸多念頭一閃而過,話到嘴邊有些遲疑:“此女既有傾城顏色,只怕陳王未必答應。”
屈完也覺得是,假如自己是陳王微,肯定不答應。“你去試探一下。果真不答應,你就幫寡人想個讓他答應換人的法子!”
這是吃了稱砣鐵了心吶!屈通只能硬著頭皮來到陳國營地。很湊巧,碰上陳國大司禮張林和齊國大司禮田充正在營門拱手道別。屈通臉色頓時有點難看,難道陳、齊兩國揹著楚國還有密謀?
搞外交的人都心思剔透,張林假裝很吃驚:“屈兄還真是訊息靈通!齊王剛答應公主下嫁鄙國二王子,你就趕來相賀了?”
原來是商量聯姻,屈通隨口就是種刺:“理當祝賀!齊王果然雅量非常,下嫁公主也不以是否太子妃為意。”齊國大司禮田充頓時怫然不悅:“屈兄慎言!我大齊公主下嫁陳國,將來也必是陳國的太子妃、王后。”
這句話透露的資訊量有點大。很明顯,陳國要改立二王子陳喬為太子了,母以子貴,多半陳王后田氏也要被廢了,陳喬生母慧妃亦將封后!屈通悚然一驚:以城換美人勉強說得過去,但貪色貪到王后,這就是羞辱陳國了;即便慧妃不成王后,太子生母的身份也決不可能交易。屈通頓時尷尬不已,一時進退兩難。
他的難堪表情讓田充誤會了,連忙笑語彌補:“一時口快還請屈兄不要介意。這樣吧——你要打探的訊息呢,我也算不打自招了,你我喝一杯去?”
縱然是野外駐營,田充的帳房內還是很奢侈舒適的。銅鼎中火焰明亮,獸皮坐毯精緻,美人執壺佳餚滿案。只不過兩位大司禮都心事重重,酒至半酣,田充才說了實話:“屈兄!陳國二王子求娶公主,我家大王其實極為惱怒。想廢了齊王的妹子和親外甥,然後娶公主示好?我家大王性情剛烈,估計對陳王微必有後報!”
這可能是醉話也可能是試探,屈通不由心頭一動:“這麼說來確是陳國有錯在先了,田兄覺得貴國君上會怎麼做呢?”
楚王畢竟是這次四國會盟的盟主,田充剛才說的就有點交底的意思。既然屈通也認可陳國有錯在先,田充頓時精神一振:“我猜會盟之後,鄙國君上會邀請陳王微到齊作客,而後一同觀禮陳太子同登基儀式。”這是打算要強擄陳王至齊了,並逼迫他同意太子繼位。屈通沉默會兒:“慧妃也去齊國嗎?”田充搖搖頭:“路途遙遠,恐怕只能保證陳王安全。”
屈通明白了,齊王要為自家妹妹出頭,慧妃必死無疑。他立刻惋惜說道:“美人絕色,太可惜了!我家大王還一心想留她在楚呢!”
田充頓時哈哈大笑,兩人相互試探半天,終於有合作的意向了。
三天以後,四國盟約的最終版本終於敲定了。主要包括:一旦蠻部入侵,四國當守望相助;相互尊重疆域完整,不得有敵對行事;盟主將受理投訴,主持討伐背盟行為。整個盟約內容堂皇大氣、無懈可擊,只是締約生效之日定在了十六日之後,楚國大司禮田充對此私下向三國大司禮做了說明:公開理由是十六日之後乃選定吉日;真實原因則是楚國已偵知陳國即將廢后廢太子,鑑於陳王后田氏的齊王室血脈身份,此事有可能被視為敵對行事,故而推遲生效時間避免尷尬。
齊國大司禮田充對此抱怨不已,抗議許久才勉強接受;陳國方面自然感激萬分,對盟主楚王心悅誠服。最終,盟約達成且祭告於天,一切都圓滿結束了,四國王駕即將各自踏上歸途。
所有人都歸心似箭,唯有嶺西侯楚熊例外。這次跟隨陳王微來到楚國,楚熊心裡有種衣錦還鄉的喜悅。遺憾的是會盟期間太受約束了,每個國王帶來的高階武力,一舉一動都被監視著,這是公平的。如果說築基修士屬於萬人敵,那麼武道宗師也能輕而易舉地做到千人斬。這次會盟,每個國王身邊都只有一位築基修士和三位武宗,如此大家才能安心。
楚熊覺得很遺憾,武學宗師已近乎道,下一個關口就是築基。練武之人有了內力,同樣可以驅使符法器物,但是做不到和築基修士一樣遁行千里。內息的差距,是一盆水和一池水的距離。
楚熊有一種莫名的感應,這次回到故土讓他格外留戀。只可惜離去的時刻轉瞬即至。
四國隊伍裡齊國最早離去,齊王似乎在以這種方式表達不滿。陳王微倒是依足禮節和楚王道別,然後才從容西行。
從楚國鹿邑到陳國的雞鳴關,中間有三百里山嶺。因為會盟,三百里山嶺裡並無陳、楚一兵一卒,不過郎中令鄒明也不敢大意,指揮禁軍將王輦圍在中間,沿著來時開闢的道路謹慎前行。他的小心是正確的,在一截狹窄的山路彎處,赫然出現了人影:齊國大司禮田充和三名隨從一字排開,四人四馬剛好堵塞了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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