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二人,正是雲蘿和姜小獵。
此時距離小獵下山,不過一個月,小獵固然想不到會在老槐酒肆這種地方遇到雲蘿,而云蘿更是萬萬想不到,竟然還會在留仙城裡遇到小獵。
酒猴子遞過來兩壇猴兒酒,小獵接過,二人出了酒肆,並肩走在槐樹小巷中,一時無話。
雲蘿心思電轉,只一瞬間就大概猜出了一些端倪,輕聲問道:“小獵,你……沒去普濟寺?”
小獵沉默著點了點頭。
臨下山前,院長君千羽親自寫了一封信,要讓小獵送給普濟寺的住持不仁大師,至於信中說了些什麼,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解釋了為什麼學院不能收下小獵。這封信,本該由小獵送給不仁大師,如此方顯學院禮節,誰知小獵剛一下山就轉了主意,不去普濟寺了,就留在了留仙城。
還當了個店小二。
看著他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提在手裡的酒罈子,還有那一臉落寞的樣子,誰能想到,就在短短几個月前,這個年輕人還在天才雲集的七閣較武上,差點以肉體凡胎連贏修仙人三場?
再看他現在的樣子,難道是真的心灰意冷了,打算就此放棄修仙,老老實實做一個普通人?
雲蘿心裡有些感慨,輕聲道:“信不送去倒也罷了,回頭學院自會解釋,只是你為何要留在這裡?普濟寺裡的那些老和尚們個個佛法高深,未必便沒有辦法治好你的經脈。”
小獵搖了搖頭,黯然道:“沒用的,他們幫不了我。”
雲蘿愣了一下,只能輕輕嘆氣,饒是她再怎麼的心思玲瓏,面對這麼個心喪若死的小獵,也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小獵卻抬起頭,再一次看向那座雲端上的山峰,低聲問道:“我師父……他還好吧?”
偌大一個尋仙峰,整整半年時間,小獵有那麼多不捨,但最擔心的,終究是那個老人。
雲蘿搖了搖頭:“不太好。那天你不辭而別,牧師叔都快急瘋了,一個人下山找了你好幾天,最後回來的時候,整個人看起來好像老了十幾歲。我聽他說,你們兩個本來約好要一起下山的,為什麼最後你一個人走了?”
小獵下意識的抓緊了手裡的兩壇猴兒酒,神色說不出的痛苦,他低聲道:“我沒有辦法……我才在山上住了半年,走就走了,可是我師父從小在那裡長大,那是他的家啊……我不能那麼自私。”
雲蘿有些不忍心看他這樣子,忙道:“你剛走那段時間,牧師叔確實消沉了一段時間,又開始醺酒,不過最近好像已經緩過來了,開始重新種菜,重新做飯,氣色也好了起來。”
小獵神色稍緩,喃喃道:“那就好……他年紀大了,實在不能再像以前一樣折騰自己了。”
雲蘿卻忍不住暗自嘆氣,心說沒有你在,那個老人一個人守著那間空房,便是不喝酒不折騰,又能好到哪去?
“對了,你現在住在留仙城的什麼地方?”
小獵猶豫了一下,輕聲道:“傲梅酒家。”
雲蘿眼睛一亮,笑道:“那可巧了,這次我們下山,正好就在傲梅酒家歇腳,不只是我,獨孤公子、蕭公子,他們都在,你怎麼不去見見他們?”
小獵默然不語。
雲蘿愣了一下,隨即就想明白了,嘆道:“你是不是早知道我們住進來了?”
小獵點了點頭,道:“早上你們進店的時候,我就看到了。”
可是從住進傲梅酒家到現在,雲蘿卻沒有看到過小獵一次,事實上,若非是在這偏僻至極的老槐酒肆裡偶然相遇,只怕都沒人知道,原來他就在這裡。
他在避著我們。
雲蘿突然有些心疼,心疼這個已經受盡屈辱的少年,竟然還在堅持著最後的尊嚴。
同時,又有幾分慶幸——既然還抱有這份尊嚴,那就說明,你還沒有真的放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