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劉然每次只是靜靜地聽福伯轉述,從不追問,也不點評,彷彿真的只是在聽趣聞解悶。
他知道,這只是開始。
建立一條隱秘的資訊渠道,需要時間,需要耐心,更需要絕對的安全。
他不能直接給出指令,只能透過這種看似無意的方式,慢慢引導和篩選。
又過了幾日,劉然在教導何蘚箭術時,似乎無意中提了一句:“射箭如察情,需觀風向,辨虛實。汴京居,大不易,若能知曉些米價油價、柴炭薪俸的起伏,或許更能體會民生之多艱。”
這話很快便透過福伯,變成了猴三們需要額外留意的趣聞。
於是,關於汴京各類物價、尤其是與軍需民用相關的物資價格的零星資訊,也開始混雜在那些市井流言中,悄無聲息地匯入何府。
劉然將這些碎片化的資訊在腦中默默整理。
漕運查驗變嚴?可能與西南用兵、物資排程有關,也可能只是尋常吏治整頓。
御史扎子彈劾軍費?印證了朝中對此事的爭論。
京營餉銀髮放不及時?這或許是個值得注意的訊號,可能與蔡京計劃中的清查空額造勢有關,也可能只是高俅麾下管理混亂的老問題。
物價波動……更是錯綜複雜,難以立即看出背後推手。
他像是一個耐心的漁夫,撒下一張細密的網,並不指望立刻撈到大魚,只是先感受水流的動向和溫度。
與此同時,他並未放鬆對自身的約束。
除了教閱所和何府,他依舊絕不踏足任何可能引人注目的場所。
偶爾有拜帖送來,無論是來自蔡京一系的官員,還是其他看似中立的朝臣,他都以染恙靜養或職司繁忙為由,禮貌而堅定地回絕了。
他的低調和安分,似乎起到了一些效果。
府外那些窺探的目光,雖然未曾完全消失,但似乎不再像最初那般緊迫。
或許在那些大人物看來,這個邊陲來的武人,除了本職和教導子侄,並無太多非分之想,漸漸失去了持續重點關注的價值。
這正是劉然想要的效果。
夜深人靜時,他會就著燈光,在一張小小的紙條上,用極細的筆觸,記下一些關鍵詞:漕運嚴、劾軍費、營餉遲、米價微漲……然後將其小心地收入一個不起眼的木匣底層。
資訊依然有限,但他已經開始嘗試勾勒汴京權力博弈下的細微漣漪。
他知道,真正的風暴或許尚未到來,但這些細微的徵兆,或許能在關鍵時刻,幫他做出更準確的判斷。
他就像一頭在叢林深處謹慎潛伏的獵豹,收斂起所有的爪牙,只用耳朵和鼻子,感知著周圍最微弱的氣息變化,耐心等待著,要麼發出致命一擊的最佳時機,要麼,找到那條最安全的撤離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