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柳靈機一動,小聲道:“莫非京中傳言不假?”
“咳咳。”
“空穴不來風。”
他並沒有直說,但很顯然,這位大周女帝的內心,已經燃起八卦之火。
“幾位國公府中,目前就皇甫明最爭氣,其他幾家乾著急。”
“再加上皇甫明這廝有意無意就在炫耀。”
“既然後輩子孫不爭氣,那就只能找外援。”
“要是搭上五姓七望的線,強強聯合,將來在朝堂上才能擁有足夠的話語權。”
“可惜了。”
“郎有意,佳人卻無心。”
“師傅。”
她撇了撇嘴:“依我看,便宜他們還不如便宜您。”
“要不我下道聖旨,直接從五姓七望裡面挑個貌美如花的女子出來充當蘇府的主母。”
“反正您既沒娶妻,也沒納妾。”
“此次下江南,也別費事,直接接親就行。”
蘇文搖頭晃腦:“不行。”
“我心軟,要是和他們沾親帶故,將來動刀子的時候難免猶豫。”
“況且。”
“本相也不缺女子。”
“這天下的絕世佳人,我想要誰不行?為何非要去沾染那些沒必要的麻煩。”
“行了。”
“就別打趣我了。”
他道:“明日還要在朝天殿接見軍中的將士,有的你忙。”
抬頭看了眼昏昏欲墜的殘陽,半邊身子都落到地平線下。
“天色不早。”
“我該出宮了。”
臨走前,蘇文突然叫住照晚霜。
“什麼事?”
她問道。
“這些日子準備準備。”
“過段時間隨我去一趟江南。”
蘇文說道。
“好。”
照晚霜點頭。
等回到位於長樂坊的家中時,天已經徹底黑下來。
隔著兩條街的夜市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大周宰相蘇文班師回朝,整個玉京城又恢復往昔時候的繁華熱鬧。
叛亂平息,驪山大營外又駐紮著四營士卒,百姓不復前些時日的驚惶。
就連夜市的人流都是前些時日的數倍不止。
車水馬龍,摩肩接踵,許多禁足家中的官宦子弟紛紛走上街頭,或是流連於玉湖上的畫舫遊船,亦或者遊走於勾欄瓦肆,酒樓飯館中。
胭脂粉
玉湖香
玉京不夜城
仙人不願歸
在長樂坊,你可以看到皇親國戚,王侯將相,富商巨賈,也能看到花魁賣笑,乞兒討食,遊俠挎劍,文人引吭高歌。
擁擠的人群中,有兩道身影頗為顯眼。
一個瘦高的白面書生,約莫三十來歲,白巾纏頭,腰間負劍。
旁邊跟著個鐵塔般的魁梧黑臉大漢,虎背熊腰,豹頭環眼,腰間掛著口單刀。
黑臉大漢的個子極高,站在人群中就是鶴立雞群,不停地左右張望,似乎對此間的一切都極為好奇。
白面書生則要鎮定得多,自顧自地走著。
“砰”
突然從旁邊傳來聲慘叫,原來是有人沒看路,正好撞在黑臉大漢的身上。
那大漢紋絲不動,反而是撞上的人連退幾步,摔倒在地上。
對方爬起來,有些惱羞成怒,正欲發作,卻正好對上黑臉大漢兇狠的眼神。
被嚇了一跳,也不敢找事,急匆匆離去。
等到兩人走遠後,這人才對著他們的背影吐了口濃痰,罵道:“又是兩個從窮鄉僻壤來的蠻子。”
“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在大周皇朝,也存在著鄙視鏈。
南方的看不起北方的,認為北境九道都是苦寒之地,其中百姓也都是蠻不講理的武夫。
淮揚兩道最富,則鄙視南方其餘六道。
而玉京城的百姓,平等地鄙視其他地方的人,不分南北。
誰讓這裡是天子腳下。
罵了幾句,終於找回面子,這人扭頭離開。
真要是讓他去找那鐵塔大漢是萬萬不敢的。
畢竟體型差距太大
而且對方還帶著刀,不好惹。
“老大,咱們千辛萬苦跑來玉京城做什麼。”
玉河旁的老柳樹下,黑臉大漢左手抓著條烤羊腿啃得不亦樂乎,時不時喝一杯右手拿著的冰鎮酸梅湯。
好喝是好喝
就是價錢有些貴
都快抵得上自己在老家好幾天的吃喝用度。
嗯
想在玉京城活著真不容易
大漢含糊不清地說道。
旁邊的白面書生也有樣學樣,一手烤羊腿,一手痠梅湯,吃的極為暢快。
“你懂什麼?”
“這叫燈下黑。”
“越危險的地方也就越安全。”
中年書生道:“你們瞧見嗎?”
“北邊到處都貼著咱們的通緝令,趕路都得趁著天黑。”
“一到京城。”
“狗屁的通緝令,連半張都沒見著。”
他胡亂的用袖口擦了擦嘴,笑道:“要不然咱們能大搖大擺地進入這天子腳下?”
“趕緊吃完。”
“好去找個住宿的地方。”
這兩人正是朝廷的通緝犯,雁南道反賊之一的李登和趙蠻。
他們率領的叛軍被虎賁騎和四營在朔河府被全殲。
麾下的叛軍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大多被生擒,現在正關押在刑部的天牢內,等候處置。
唯有李登和趙蠻逃脫。
誰能想到,他們竟然悄無聲息地來到玉京城,而且大搖大擺的出現在夜市。
吃飽喝足,兩人找了間客棧住下。
午夜時候
一道身影離開客棧,穿梭於陰暗的小巷之中,轉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見。
蘇府
小院
尚且亮著燈火
桌上擺放著熱氣騰騰的飯菜,以及一罈沒有開封的酒水。
蘇文穿著單薄的長袍,靠坐在椅子上,用絲綢仔細地擦拭著斬仙劍。
他似乎在等著什麼人。
時間一刻一刻的過去
許久
輕微的腳步聲響起。
“相爺。”
老山頭出現在門外,躬身道:“他來了。”
“帶進來吧。”
蘇文頭也不抬的說道,橫握長劍,細細打量之後,方才將斬仙劍收入鞘中。
“諾。”
些許時候,老山頭將來人領到屋外。
“屬下見過相爺。”
這人快步進屋,單膝跪地的同時,將頭上的黑袍摘下,露出一張白皙的臉。
雁南道反賊李登
竟然是蘇文的屬下
也就意味著,這場叛亂從一開始就是出自他這位大周宰相之手。
“起來吧。”
蘇文輕輕招手,柔和的真氣將李登的身體托起,上下打量了一番這位反王。
笑道:“做得不錯。”
“整個大周都被你一人攪得天翻地覆。”
“屬下不敢居功。”
李登搖頭:“全靠相爺神機妙算。”
他之所以能以極快的速度席捲整個雁南道,是因為背後站著蘇文。
軍械糧草馬匹包括最重要的情報
統統都是蘇文在供應
就連李登和魏文通聯手,也都是出自他的手筆。
從始至終,魏文通這枚棋子,都沒能真正逃脫過蘇文的五指山。
而魏文通,恐怕到死都不會知道真相。
要是知道了,多半撐不到斬首示眾的日子就得被活生生地氣死。
以為是搏命反擊
沒想到從頭到尾都是棋子
都在自己最恨的那個男人的掌控內
朔河府一戰
李登將所有叛軍都送葬,獨自帶著心腹趙蠻脫身。
“相爺。”
“屬下能回來了嗎?”
李登問道。
“先吃飯吧。”
蘇文沒有正面回應,而是指了指桌上熱氣騰騰的飯菜,並且親自將酒罈的封口開啟,給他滿上一碗。
做完這些,蘇文拉開椅子再度坐下,端起茶杯用蓋子捋著漂浮的茶葉。
“現在整個大周十九道,除了玉京城之外,其他所有地方都貼滿了你的通緝令。”
他悠悠道:“這是我讓他們做的。”
“相爺這麼做,一定有所安排。”
李登狼吞虎嚥地吃著。
“沒錯。”
蘇文點頭,隨即朝老山頭招了招手,後者取來一串鑰匙放到李登的面前。
“這是位於杏花巷的一座院子。”
“你帶著趙蠻在院子裡修養一段時間。”
“然後去巴蜀。”
“此時李淳猶如驚弓之鳥,你去投靠,他一定會欣然接納。”
“留在巴蜀,成為李淳的心腹。”
“就是你的下一個任務。”
倘若李淳這位蜀王要是知道蘇文的謀劃,一定忍不住破口大罵。
耍完魏文通還不過癮,又要接著把自己當猴耍。
李登撓了撓頭,面露難色:“相爺,我手底下的叛軍全送給虎賁騎了,攏共就只剩下趙蠻一個手下。”
“人手的事情你不用擔心。”
蘇文:“進入巴蜀之前,自然會有人找你投靠。”
“行。”
李登點頭:“屬下一定完成相爺交代的任務。”
“另外。”
蘇文將手伸入袖袍內,取出兩本有些泛黃的冊子遞給他道:“這兩卷秘籍,一卷是破陣刀法,一卷是內功心法,可修行到大宗師之境。”
“算是給你的獎賞。”
“多謝相爺。”
李登眼冒精光迫不及待的將手裡的吃的放下,轉而拿起兩卷秘籍翻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