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背上,魏武陰沉著臉,經歷了昨夜的劫營之後,哪裡還有半點春風得意的模樣。
飛雁軍死傷千人,步卒亦死傷一千多,而對方僅僅留下兩百具屍體。
除此之外,還有大量的糧草輜重在大火中被燒燬。
整個前鋒部隊數萬人馬士氣極為低落。
奇恥大辱
自詡用兵如神的魏武沒想到在嶽州府陰溝裡翻船,甚至連這股騎兵的來頭身份都沒有弄清楚。
“大將軍。”
“會不會是代郡的四營兵馬做的。”
副將小心翼翼的說道。
魏武正在氣頭上,他可不願意觸這個眉頭。
“應該不是。”
旁邊的將領搖頭:“代郡的四營都是新兵,而昨夜劫營的那夥騎兵進退有序,極為兇悍,更像是邊軍作風。”
“不可能。”
魏武冷哼:“三鎮的邊軍正在防備北元人,絕不可能南下。”
“定然是蘇文這個狗賊的人。”
魏武雖然好大喜功,卻絕不是傻子。
“昨日才得到的訊息,蘇文麾下風字營的主將秦開山帶著兩萬騎兵進駐嶽州城。”
“秦開山此人,我略有耳聞,天生神力,昨夜襲營,定然是其麾下兵馬所為。”
“大將軍,要不咱們就地安營紮寨,和元帥的兵馬匯合之後,再取嶽州城。”
副將建議。
“廢物。”
魏武罵道:“區區兩千騎就把你們嚇破膽了。”
“本將軍倒要看看,蘇狗賊還有多少手段能用。”
“今日本將軍就要拿下嶽州城。”
魏武目光向西遠眺,似乎看已經看到了嶽州城的所在。
身為魏文通之子,他是驕傲的,勳貴出身,常年在邊境統兵作戰,昨夜被兩千騎劫營,無異於狠狠地打了他一個耳光。
魏武必須要找回場子。
一次劫營還嚇不到他。
而且昨夜的損失也沒有大到影響進軍的程度。
只要能拿下嶽州城,據城而守,就不用怕秦開山的襲擾。
魏武有把握,秦開山不會死守嶽州城。
畢竟嶽州的城牆低矮,兩萬騎兵放棄自己的機動性,而死守一座矮城,只有蠢貨才會做出這種事。
只要秦開山不傻
等自己大軍一到,對方就會主動將嶽州城讓出來。
屆時養精蓄銳之後,再以嶽州城為跳板,攻打代城。
“傳令下去。”
“增派斥候。”
“前探八里。”
一路上並未遭遇騎兵的騷擾,先鋒部隊順利來到大雪山前。
馬背上,魏武抬了抬手,立即有傳令兵策馬而出。
“全軍停下。”
“停下。”
“全部停下。”
先鋒部隊全部在停在大雪谷外。
魏武抬頭看了眼山谷地形,眉頭皺成川字,靜默不語。
“大將軍,怎麼了?”
副將疑惑。
“這座山谷頗為險峻,乃是極佳的設伏之地。”
山谷兩側地勢陡峭,易守難攻,而且林深樹密,雜草叢生。
莫說躲藏幾千伏兵,就算是幾萬人也都藏得下。
“斥候可有歸來?”
魏武問道。
“全部回來了。”
副將:“確認過山谷兩側沒有埋伏。”
“哼。”
魏武冷哼:“我若是秦開山,必然會在谷中設下埋伏,昨夜的劫營就是先手,讓我軍疲憊。”
“此間山谷望去,數里之長,大軍一旦踏入其中,只需將首尾堵住,到時候咱們這五萬人馬,就是待宰的羔羊。”
他取出地圖,檢視完之後,確認不能繞路。
“大將軍。”
“要不就由屬下先帶人進谷探路。”
一名騎將請命。
“不。”
魏武搖頭,眼底泛著冷意,臉上卻露出詭異的笑容:“寧可錯殺一千,絕不放過一個。”
“來人。”
“放火燒山。”
命令下達,自有麾下計程車卒入谷,此時三月,草木尚才發出嫩芽。
谷中遍地都是雜草,一旦起火,火勢會瞬間蔓延開來。
“點火。”
數百士卒手持火把,朝著山谷兩側爬去,將雜草點燃,澆上油脂。
滾滾濃煙自山谷中升起,火勢如同蟒蛇,四處翻滾,不過十多個呼吸的時間,便席捲半座山谷。
草木燒的噼裡啪啦的響。
山谷兩側的密林中,看著快速蔓延而來的熊熊大火,藏在林中的林字營士卒有些驚慌。
“怎麼辦?”
“他們放火燒山了。”
“將軍。”
周圍計程車卒紛紛看向石豹。
倘若魏武沒有察覺,那麼大雪山的假伏兵立馬就會變成真埋伏。
倘若對方有所察覺,就只能撤。
石豹一拳砸在旁邊的樹上,強大的力量讓參天大樹簌簌作響,他咬牙道:“撤。”
“撤。”
傳令兵站在高處,朝著對面的伏兵以令旗傳信。
“將軍讓咱們撤。”
“快撤”
一萬步卒急忙沿著山脊往西撤退,然而還是有跑的慢的被大火吞噬,劇烈的疼痛讓他們不停的打滾。
看著從樹林中竄出來的黑壓壓的人影。
山谷外
魏武露出些許得意之色。
“嗚嗚嗚”
嘹亮的號角聲響起,他下令道:“殺。”
飛雁軍率先衝入山谷,密密麻麻的箭雨朝著林字營計程車卒而去。
“噗嗤”
“噗嗤”
只是一個照面,就有上千人倒在箭雨中。
石豹回頭看到這一幕,眼眶通紅,心都在滴血,這些士卒都是他親自調教出來的。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然而理智告訴他,這時候必須要撤。
魏武麾下的大軍進入山谷,好在大雪谷的路不寬,騎兵沒辦法衝鋒,最多隻能四騎並行。
“撤。”
“快撤。”
眼看著追兵越來越近,石豹立馬領著麾下的一千八百騎擋在山谷出口,為林字營的步卒斷後。
“鳳陽石豹在此,誰敢上前一戰。”
橫槍立馬,石豹勒住韁繩,鼓足真氣,一聲大喝,山野震動。
“鳳陽石豹在此。”
“誰敢上前一戰。”
聲浪不絕,在山谷之中迴盪,強大的殺氣和內力激盪,震的魏武麾下計程車卒個個頭暈眼花。
“鳳陽石豹?”
大軍後方,緩緩進入山谷的魏武道:“原來是林字營的主將。”
“風字營,林字營都來了嶽州府。”
他不屑:“蘇文狗賊,果然愚蠢。”
因為他得到準確情報,代郡還有數萬大軍在操練,也就是說,蘇文將一半的兵力都投入到嶽州府。
多半想要死守嶽州城
在魏武看來,這個舉動太過於愚蠢。
嶽州城城矮牆厚,只要自己將其圍住,等後續大軍到來,林字營和風字營插翅難飛。
“大將軍果然神機妙算。”
副將拍馬。
“殺。”
魏武長鞭一指,飛雁軍前壓。
“殺”
戰鼓轟鳴,旌旗招展,山谷出口位置寬敞許多,鐵騎開始衝鋒,大地顫抖。
“殺。”
石豹眼神冰冷,同樣帶著麾下的騎兵衝鋒。
兩股鐵甲洪流瞬間碰撞到一起,血肉橫飛,支離破碎,滾燙的鮮血迸濺。
鋼槍如龍,率先將一個叛軍洞穿,胯下戰馬繼續前衝。
“死。”
真氣鼓動,將屍體挑飛,瞬間刺出十多槍,每一槍都會洞穿一名叛軍。
“滾開。”
石豹大吼,神色猙獰,一柄鋼槍砸下,將魏武麾下騎將連人帶馬砸成肉泥。
長槍左突右刺,周遭的飛雁騎如割草般倒下。
身後的林字營騎兵追隨他的步伐,牢牢的守住左右防線。
慘烈的廝殺
以眾敵寡
好在山谷地勢狹隘,飛雁軍不能散開,只能前赴後繼的撲上來。
迸濺的鮮血,碎裂的血肉,飛舞的殘肢斷臂。
這裡是戰場
是修羅場
亦是人間地獄
四周的叛軍越來越多,身旁計程車卒一個接著一個倒下,然而林字營的騎兵,並沒有恐懼,沒有人後退,哪怕是死,都是迎著敵人的刀槍而去。
他們的傷口,全部都在正面。
石豹殺的雙眼通紅,一柄長槍狂舞,真氣激盪,硬生生擋住飛雁軍一波接著一波的衝鋒。
大雪山深處
山字營主將皇甫明看著山谷內的廝殺,面無表情。
“將軍,咱們要不要救一下。”
身旁的親衛看著越來越多的林字營士卒倒在血泊中,忍不住說道。
皇甫明沒有說話。
風林火山四營士卒日日在一起操練,眼睜睜的看著同袍倒下,他的心也在陣痛。
但這時候
只能看著
小不忍則亂大謀
自己能做的,唯有等會多殺幾個賊軍來祭奠這些弟兄的在天之靈。
大雪谷西邊出口
橫屍遍地,血流成河。
然而廝殺還在繼續
叛軍源源不斷的衝上來,倒下一個,裡面撲上來兩個。
一千八百人的斷後騎兵,只剩下數百騎活著。
甲冑破碎,鋼槍捲刃,尤其是石豹,鐵甲滿是刀槍窟窿,內裡皮開肉綻,許多骨頭斷裂。
一人一槍
衝在林字營最前面,半步宗師的修為在面對千軍萬馬的時候,也極為渺小。
“死。”
一員騎將策馬而來,手中的青龍偃月刀高高掄起,猛的朝著石豹的腦袋劈來。
勁風撲面,將他臉上的碎肉和血跡吹散,石豹兩眼大睜,舉槍前擋。
“轟”
刀槍碰撞,兩股強大的內力對轟,將四周計程車卒震飛,樹幹粗的臂膀迸發出強大的力量。
硬生生將壓到脖子的青龍偃月刀撐起。
長槍盪開大刀,往前一刺,血光迸濺,這員叛軍騎將仰頭栽下馬背。
卻是被石豹一槍刺穿喉嚨。
“殺。”
石豹仰天怒吼,揮動長槍,領著殘餘的麾下繼續衝鋒。
數百騎硬生生將魏武麾下的飛雁軍頂回去。
青棕馬嘶嘶的噴出熱氣,它的身上,也滿是傷口。
馬背上
石豹倒拖長槍,槍尖有猩紅的鮮血滴落,他的身後還有兩百騎不到。
就是這兩百騎
卻嚇的山谷內的叛軍不敢上前
“弟兄們。”
“痛快不。”
生死關頭,石豹咧嘴大笑,渾然沒有將死亡放在眼中。
軍人
馬革裹屍乃是無上的榮耀
“痛快。”
林字營計程車卒齊齊大吼。
他們都是第一次上戰場
在此之前,從來沒有經歷過戰陣廝殺
卻表現得比百戰精兵還要悍勇。
或許他們的槍法不夠凌厲,刀法不夠快。
但足夠兇狠
死戰不退
真正的死戰不退
腳下是殘破的屍體,是翻湧的血河
“衝。”
“誰若怯戰。”
“殺無赦。”
後方的魏武看到自己麾下的精銳騎兵竟然被一群殘兵嚇住,氣得臉色鐵青,當即下令讓督戰隊前壓。
當督戰隊手裡明晃晃的長刀揚起的時候,最前頭的騎兵也只能硬著頭皮前衝。
然而就在此時
密密麻麻的箭雨自山谷之外升起
成千上萬的狼牙箭精準無誤地避開林字營計程車卒,將衝上來的賊兵淹沒。
一個個叛軍瞬間被射成刺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