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住口,像是意識到自己失言了。
劉協不以為意,反而問道:“那衛小娘認為天子此舉是於國有利?還是於國有害?”
衛瑗輕輕抬起頭,眼中流露出複雜的神色:“現在國事艱難,天子要中興大漢,收鹽鐵之利歸朝廷,這自然是於國有利!但是……”
“但是什麼?小娘大可直言!”劉協愈發欣賞眼前的小娘了,溫聲鼓勵道。
衛瑗猶豫了一下,終是回道:“前漢自孝武起,鹽鐵本歸官營,可光武時曾將部分鹽鐵轉為私營,正是因官營久了出現了弊端。但小女子以為,治國之道,貴在權衡。”
這番話讓劉協心頭一震。他不由細細打量眼前的衛小娘。這般見識,莫說閨閣女子,便是朝中大臣也未必能有。
稍後,他問道:“不知小娘說的這些,是小娘自己心中所想?還是道聽途說?”
“有些是聽家父所言……”衛瑗臉頰微紅,“也有些是自己胡思亂想的,讓公子見笑了。”
“好一個'胡思亂想'!”劉協朗聲讚道,“這樣吧,還是麻煩小娘請令尊來吧。”
衛瑗盈盈一禮後退下。
劉協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嘴角不自覺揚起笑意。
衛府書房內。
自從衛覬被強邀赴宴,在經過一夜的煎熬後,他便被送回了府內,但寸步不得離開。
此時,衛覬雖然表面很平靜,但內心卻是異常焦慮。而且他已經派出僕人出府探查朝廷的動靜,卻得知除了猗氏被清洗外,其餘皆是安然無恙。
如今,在見識了天子的雷霆手段後,他心裡時而輕鬆,時而緊張,有時更加坐臥不安。
他擔心,如今大漢天子才十四五歲,萬一衝動之下,衛氏危急!
心裡煩躁之下,衛覬又開始了臨摹帖子。
突然,房門被推開,驚的他右手一抖,羊毫筆上的墨水直接滴在了蔡侯紙上,汙了一大片。
他心中惱怒,隨即喝道:“什麼人敢闖入書房?難道忘了府裡的規矩……”
抬頭一看,他頓時苦笑道:“為父應該早些想到,也只有你不經稟報直接進入為父的書房!”
他隨手一擲,羊毫筆仍在了蔡侯紙上:“說吧,你這個時候來尋為父可有要事?要是練習書法,為父現在可沒有那個心情!”
衛瑗上前拾起羊毫筆放在筆架上,莞爾笑道:“女兒知道父親心情不佳,也不敢輕易打擾,只是有一人自稱洛陽來的劉姓公子,說是要來拜訪父親!”
“洛陽來的劉姓公子?”衛覬眉頭一皺。
眼見衛覬心中疑惑,衛瑗又補充道:“對啦,他說祖上曾與衛氏有姻親,而且看樣子他應與女兒的年齡相仿!”
“姻親?”衛覬的雙眉皺的更緊。忽然,他臉色驟變,急忙問道:“他……現在何處?”
“就在客廳……”衛瑗未說完,衛覬已經急匆匆的出了書房。
來到客廳前,就見外面肅立著面容冷峻的衛士,他心頭一緊,他已經確定來者是誰了。
稍後,他又鬆了一口氣。
天子親臨,那就意味著河東衛氏絕不會像猗氏那般,還有轉圜的餘地。
也如他所料,天子和朝廷若要立足河東,還是需要依靠衛氏的。只不過,衛氏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心思百轉之下,衛覬整理了一下衣冠,恭敬的跪在客廳外:“小民河東衛覬,叩見陛下!”
客廳內,劉協正在慢慢踱步,欣賞牆上的字畫,突聞廳外的聲音便停下了腳步。
他轉身走到客廳的上首處坐下,面無表情的吩咐道:“宣他進來!”
穆順聞聽,忙出客廳引著衛覬覲見。
可衛覬剛一進入客廳,劉協就冷冷的說道:“衛覬,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