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城劍雪

第50章 春山好夢終有盡,問心有愧鬼長存

麓嶽山房,林笑非帶著一眾護衛守候數月,卻再沒有任何刺客殺手再來騷擾。原本死氣沉沉、人人自危的山房漸漸的也熱絡了起來,就連柳明旗的精神也好了許多,只是仍舊不敢出密室,長期深居地下,原本黝黑的面板都變得蒼白了許多。

林笑非本是聰明人,見自己在山房,敵人不敢來犯,但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此事若不了結,始終如鯁在喉,於是便與妻子和柳明旗商量了計謀,次日便帶著溫靜霜大張旗鼓的下山遊歷,當晚卻獨自偷偷返回,住進了山房不遠的一個山洞,期望引蛇出洞,將對手一網打盡!

然而,他苦候半月卻仍舊無絲毫動靜,不由得也有些疑惑了起來,莫非數月前死在山房的刺客,就是敵人最後的手段?

雨,細雨,小城的雨彷彿如小城的夜一般溫柔。連續數夜的綿綿細雨,打落了一地的海棠、芍藥和芙蓉花,落得滿庭院都是,石臺上,花架下,汙水坑中……

呼哧喝剎踏著長靴,撐著黑傘又坐在了屋簷下那張油膩發黃的酒桌前,卻不是為喝酒,只是愣愣的看著對面閣樓上那個印著燭火發呆的影子,黑色的影子映不出容貌,卻看得清身姿,那是女人的影子,雙手撐著下顎愣愣的影子……

“她,該是又在發呆吧?不知是回顧著幼時的玩伴,還是思念著剛剛小別二十一天的郎君?”

雖如是想著,呼哧喝剎心中卻自有答案,於是他端起桌上的溫酒,一飲而盡,卻依舊難解心中涼意與愁悶,愁悶難當,他左手順勢劃出一掌,剎那間彷彿千年寒風劃過,老樹上、花架下、庭院中,萬千奼紫嫣紅的花兒頃刻間凝成冰,碎成粉,紛飛著落入庭院,化在雨裡、融在水中,五顏六色,恰似女兒家的胭脂……

小閣中,紅燭過半,郎君卻不在身旁,擔憂和思念揉在一起,如畫的眉目微微蹙著、白玉無瑕的臉上佈滿愁容,溫靜霜煩悶難當,毫無睡意。

良久,咋一時,夜風驟起,但看窗外樹影婆娑,渺無人音,方知夜已深沉;溫靜霜撐著方桌站起來,走出兩步,敲了敲牆邊,又閉了閉窗戶,這才轉身吹熄紅燭,勉強睡去。

聽見聲音,兩條修長鬼魅的人影瞬間落在屋頂和門前,樹立守衛。對面屋簷下,人影已無,只剩下滴答的雨聲和那張空蕩蕩的滿是指甲刮痕的酒桌……

又過半月有餘,一日天朗氣清,風和日麗,一隊盛大的隊伍卻突然造訪了這座孤寂已久的麓嶽山房。開門的小廝見到這二三十人的陣仗,忙問道:“敢問老前輩尊姓大名,來我麓嶽山房有何指教?”

來人領頭乃是一個老者,笑道:“老夫乃是暗影樓副掌門兼執法長老,候星魁,奉掌門之名特來拜訪太白劍宗林笑非林大俠,還望小兄弟通傳!”

那門房小廝見來人名頭盛大,不敢怠慢,忙拱手作揖,說道:“原來是暗影樓的侯老前輩,有失遠迎,還望勿怪,只是可惜,我家公子夫人已遠遊出去了,已有月餘,歸期不知幾何!”

候星魁聽罷,面露難色,猶豫片刻又問道:“敢問此時山房是何人做主,老夫奉命而來,無論如此也得將我家掌門的心意奉上,無功而返,呵呵,豈不老臉丟盡了?!”

那小廝聽罷,也覺有理,答道:“此時乃是夫人的孃舅柳明旗柳老爺做主,還請前輩稍後,小的立馬去稟告一二!”

候星魁笑著點點頭,道:“有勞!”

那小廝應聲離去,匆匆奔向密室稟告。柳明旗聽罷,獨自在房內踱步,好似自言自語:“按你所說,這暗影樓的新掌門聲名在外,還是個頗仁義豪爽之人!”又想了想,好似突然開竅,笑道:“哦,我明白了,過兩年神盟之約就要在太白舉行,他如今看來是想提前拉攏笑非,哼哼……大廳奉茶,好生伺候,待我更衣就去!”

小廝得令離去,果然將候星魁一行領入大堂,奉茶伺候。

不多時,一聲朗笑從後堂傳來:“哈哈,候老先生遠道而來,有失遠迎,還望勿怪!”話語剛落,柳明旗已穿著一聲青色華服,踏步流星而來。

候星魁滿臉堆笑,起身抱拳見禮,說道:“閣下哪裡話,是我暗影樓有失禮數才是,只因前段時日老門主過世,新掌門繼位,暗影樓上下忙的不可開交,否則我等是早該來拜訪林大俠與閣下了,失禮之處,還望海涵海涵!這次掌門命老夫特地登門拜訪,奉上區區心意,還請不要推辭才是!”

柳明旗看著大堂內的幾個沉重木箱,心中竊喜,面色卻極為鎮定,笑道:“先生既如此說,在下實不好虛偽推遲。”

接著喝了一口茶,又道:“新掌門仁義滿天下,在下聽說連大空寺的緣妙大師都極為稱讚,如此天縱奇才,真希望能有幸能一睹貴掌門的風采!”

候星魁拱手笑道:“我家掌門也早聽說閣下大名,早有結交之意,只可惜閣下隨林大俠隱居在這世外仙境、神仙福地,一直不好冒犯打擾。前幾日,掌門才與老夫玩笑說,這雙聖之戰在前、神盟之約在後,如今來太白和麓嶽山房巴結請益之人不計其數,想必也不差我暗影樓一家…哈哈,遂排了老夫前來叨擾!”

候星魁一番話說的柳明旗心中大悅,想來隱居在此已半年有餘,越發的清冷孤寂,今日卻有武林八大門派之一的暗影樓副掌門親自拜見,如何不喜?柳明旗正要回話,只聽山房外忽然一陣吵鬧,他立時不悅站起身來喝問道:“張修,張修,出了什麼事?”

話落不久,一個滿臉鮮血的中年男子就被僕人扛著進來了,原來那男子的臉被劃了一劍,傷口足有五寸長,從左眼下一直劃到有臉上,鮮血淋漓,那中年男子捂著臉掙扎著喊道:“老爺,不好了,是銅山劍莊的鬼羅剎來了,他出爾反爾,欺負林公子不在家,已經傷了七八個兄弟!”

“啪”柳明旗氣的一掌拍碎桌子,賓客在旁,卻被仇家找上門,真是顏面丟盡,頓時怒道:“媽的,不知死活的東西,天堂走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闖,候老哥,這莽夫欺負我山中無人,你先在此稍候,看我解決了這貨,再來與你暢談!”

哪知他剛要起身,就被候星魁一把攔住,只聽候星魁也面帶怒色地說道:“誒,如此二流貨色,何勞閣下出手?”

說罷,立時對一直站在身後的一個毫不起眼的隨從吩咐道:“文四,你去處理,限你三招之內讓他閉嘴,否則,提頭來見!”

“候老哥……”柳明旗本欲假裝攔住,哪知話剛剛出口,那叫做文四的暗影樓隨從已提劍飛了出去,“是”字剛剛落下,人影已然躍過院牆消失無蹤,如此輕功,堪稱一流高手!

柳明旗看的一愣,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又聽一陣呼嘯風聲,文四竟然真的提頭來見,提的自然是那位名叫鬼羅剎的人頭,切口平滑,鮮血滴答落下,乃是一劍致命,室內頓時一陣漠然。

突然候星魁一巴掌扇過去,只聽啪的一聲,候星魁罵道:“蠢貨,還不速速扔出去,小心臟了柳先生的寶地!”

“是”那文四一把脫下衣衫,將人頭裹了起來,就扔過院牆,嚇得牆外的山房僕人驚叫連連。

“白痴……”候星魁正欲怒罵,卻被候星魁一把拉住,說道:“老兄何必如此動氣?我看這位少俠輕功不凡,劍法超群,又如此忠心耿耿,甚是難得,閣下何必為如此小事責備於他?”

見有人求情,候星魁這才慢慢壓下怒火,對文四喝道:“柳老爺為你求情,還不謝過?”

那文四聽罷,立馬持劍單膝跪地,道:“文四多謝老爺求情!”

柳明旗此時愛才,連忙躬身將他扶起,候星魁見狀吩咐道:“你先下去吧,協助柳老爺的一眾高手好生護衛著,不得有誤!”

“是,屬下告退!”

文四應聲離去,柳明旗這時滿是驚歎的問道:“候兄,莫非這位便是當年天字號的殺手之一?”

然而候星魁卻搖了搖頭,笑道:“哪裡,文四這樣的身手堪堪只能在地字堂做事,哪裡進得了天殺堂,柳兄說笑了!”

柳明旗聽罷,更是驚歎不已,他與鬼羅剎乃是交惡多年,對方的身手他自然清楚,幾乎與他不相上下,這文四既然能將鬼羅剎輕易擊殺,武功自然選勝於對方。然而,如此高手,在暗影樓竟然堪堪進得了地字堂,那麼傳說中的天字號殺堂裡的殺手又該何其厲害?!

驚歎之餘,又覺慶幸,近幾個月因為那幽靈鬼魅一般的驚嚇,他完全疏於練武,今日鬼羅剎趁林笑非不在之時前來挑事,若不是剛巧候星魁讓文四出手解圍,今日他必然難看至極……腦筋一轉,柳明旗一聲長嘆“哎”

候星魁見狀,不解的問道:“老弟為何如此長嘆?心中若有難事,何不與我說說,看我能不能分擔一二?”

柳明旗何其老練,自然順勢說道:“老兄有所不知,所謂樹大招風,我這麓嶽山房時常有人挑戰鬧事,我和笑非都是不勝其煩,若笑非在時,宵小之輩自然不敢妄動;但是,一旦他下山遊歷,這些人立馬就來鬧事,我這山房也沒有一兩個撐得住門面的高手,說來也是讓你取笑了!”

候星魁聽罷,卻擺了擺手,笑道:“我當什麼煩惱,原來是這等小事,老兄何憂之有?稍後我將文四留下,暫且用著,待我回去之後再派兩個殺堂的屬下過來,供你驅使不就完了?”

柳明旗聽了這話,彷彿天籟之音,大喜過望:“老兄此話當真?”

近來,雖得幾月安然無虞,但是慧葉的身形容貌就如同幽魂一般縈繞耳邊,讓他寢食難安,此事又不能與林笑非明說,故而一直如巨石懸心,似芒刺在背;現在若如候星魁所言,能得到幾位頂尖高手的護衛,自然問題引刃而解,不管花多大的代價,他都是願意出的。

候星魁見狀,卻不答話,只見他對著窗外大喝一聲:“文四!”頃刻間,文四便持劍閃身進來,單膝跪地,“在”。候星魁指著文四的頭,吩咐道:“從現在開始,你的命,歸柳老爺了!”

文四聽罷,雙眉微挑,面色卻絲毫不驚;轉身便對著柳明旗跪地俯首:“日後全憑主人驅使,文四萬死不辭!”

“哈哈哈,好好好……少俠請起!”

柳明旗見狀,頓時大喜過望,連忙將文四扶了起來。這時又吩咐道:“來人,速去我密室取黃金千兩來,我要好好酬謝候老兄!”

“誒”

僕人未至,卻已被候星魁攔下,只見他面色微怒,說道:“柳老弟如此見外,豈不白費了你我投緣一場,若這樣說,我此行倒是來佔老弟便宜來了不是?若真要謝,再來清茶一壺,你這茶,一杯價值萬金!”

見狀,柳明旗自是心中竊喜,然而面上卻嘆息一聲,抱拳道:“哎,兄臺此恩,在下他日必然厚報!還請回去轉告貴掌門,不管未來情勢如何,我必撮合笑非與暗影樓站在一起。”

候星魁聽罷,也笑道:“哈哈,那就有勞了!今日也不早了,新掌門剛繼位,暗影樓中諸事甚多,在下就不打擾了。”

柳明旗見狀,又挽留一番,終究無果,只得親自將候星魁眾人送出山房……

不過數日,果然如候星魁所說,又派了兩名高手前來護衛,一男一女,男的叫陳風玄,女的叫袖語,這二人皆以快劍和輕功著稱,修為與文四隻差毫釐。

得此二人,柳明旗果然安心了不少;更難得的是那袖語姑娘不僅劍很快,人長得嬌美,還彈得一手好琵琶。她的琵琶似乎能懂人意,能解愁悶,能定亂心;柳明旗得此三人貼身護衛,從此安然無虞,面色也越加的紅潤了起來,不久便搬出了密室,住進廂房。

明月當空,夜風清涼;此時袖語姑娘坐在屋簷上,手指輕撥,珠走玉盤,又輕又緩的琵琶聲縈繞著整個麓嶽山房。

柳明旗早已沉沉的睡去,睡得又香又甜,美夢連連……然而林笑非卻愁悶的在房中來回踱步,溫靜霜睡意朦朧,卻仍舊強震著精神又起來給他溫了一壺酒,看了看桌上的兩封信,不解的問道:“相公,自從你收到這兩封信,幾日來就一直悶悶不樂,到底怎麼了?這信上到底寫的什麼,莫非又是舅舅什麼仇家給你找麻煩了?”

林笑非單手擁著妻子,將她的衣服又掖了掖,說道:“這倒不是,這兩封信並非來自江湖,而是來自朝堂。上面這封信,是西府大卿周元弼寫的,信中倒是沒提什麼特別之事,不過都是寒暄當初同僚舊情罷了!至於下面這封,是長陵公李易的,裡面除了‘李長陵’三個大字,再沒其他!”

聞言,溫靜霜更是不解其意,問道:“相公曾經在朝為官,他們既然是你當初同僚,不過是寒暄舊情,為何信封上卻不寫原委,你為何如此愁悶呢?”

林笑非搖了搖頭,說道:

“夫人有所不知,當今陛下年近花甲,卻因當年扶幽宮之亂,至今膝下無子,故而東宮一直無主;眼看偌大的天下將成無主之地,所以這些年,不少中州權臣和邊疆封王都對此垂涎已久,這些人中,就屬西府大卿周元弼和長陵公李易的勢力最大!

扶幽宮之亂後,陛下日漸消沉,對朝堂之事大多有心無力,故而諸多朝政要務都交給了周元弼,起初幾年周元弼確實盡心竭力辦了不少好事,但是隨著陛下的器重和自己勢力擴大,最近這十幾年他私設刑堂,巧列罪名,黨同伐異;如今中州朝堂,至少一半都是他的人!不瞞娘子說,就連為夫當年出征瀛洲剿匪,甚至後面由四品蕩寇將軍升為一品神威大將軍,也是他竭力保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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