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城劍雪

第191章 真元重結筋骨續,魔障助得妖姬顯(上)

渡明淵開宗立派至今也不過二百餘年,南宮婉卻是大周立國之初的人物。若如她所言,一直被困在皇陵帝窟,確實不可能與渡明淵有什麼舊恨殘仇。想到這些,她一顆慧心除了冰涼亦覺刺痛,渡明淵的事,就會像當年的眉莊慘禍一樣,如附骨之疽、穿心之刺,永遠跟隨者白諾城。

這兩件沉重的罪惡,會讓他寢食難安,夜不能眠……越往深處想,越覺得自己為他做的打算,是最合理也是唯一能讓他安心坦然活著的法子。

“那如今呢?我已幫他用玄功妙法修復身軀,可你卻始終佔據他身體,用心魔執障折磨他。要我如何信你?”她明眸一轉,說:“若你真有合作的誠意,就該先脫離他身軀,我自然信守承諾,為你竭力辦事。”

“狡猾的丫頭。”

南宮婉見她容貌明豔動人,肌膚嬌嫩如嬰,料想她至多不過二十出頭,立馬臉色一沉,搖頭教訓道:“事還沒辦,便想先取本求利,這如何使得?再說了,本宮早已有言在先,他的心魔之源不在本宮。有些是他自己的心裡埋了怨恨,有些是李君璧刻意引誘的,還有一些……”

她目光邪魅,如毒蛇似得盯著顧惜顏,冷笑道:

“還有一些,是你造成的。你以為本宮瞧不出麼?我雖然不知你給他練的是什麼玄功秘法,但是你這法子顯然頗有弊病,讓他經常失智失憶,甚至狂態畢露。我瞧他近日來的脾氣,喜怒無常,不可捉摸,甚至可說是風雲難測。只怕不出兩個月,身子倒是治好了,可早晚也會成一代嗜血狂魔。說實話,本宮思來想去也沒想通,倒也好奇得緊,你這一邊治傷,一邊喂毒,到底打的什麼鬼主意?”

說罷,便直勾勾盯著顧惜顏,似乎想從她的細微表情中瞧出是否會欺瞞自己。

顧惜顏沉默片刻,答道:“當時你說對了,我的確是為了不給崑崙和師父惹禍才故意脫離山門。我們有一大仇,是當今天下唯一的化境高手,名為聶雲煞。前不久我和他曾遠赴將心島,在那人眼皮子底下殺了一個本門叛徒。我料想,他早晚必會殺入中原,以報此仇。當今天下,若一一相決,恐無人能是他一合之敵。白諾城的劍技修為本就在我之上,若是我與他合力,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可沒想到,他一回到宮中,竟然生出這些禍事。非常之時,行非常之法。他身受重傷,可說是廢無可廢,不若放手一搏。是以我才冒險一試。這門內功心法是我偶然從一秘境所得,說是能重塑丹田氣海,再造筋骨血脈。不想一試之下,效果竟然出奇的好。至於因此而生的魔障……”

她玉容低垂,神色黯然地悠悠嘆道:“……委實在我意料之外。我本想等他傷勢恢復,至少能有自保之力,便下山再尋良醫,治他失神失憶的毛病,沒想到就被你搶了先。”

南宮婉一直盯著她的五官神情,久久沉默,似在心中合計她話中是否有自相矛盾的地方。過了半晌,又問:“那‘鸞鶴同春’呢?你為何要與他修煉?本宮瞧你方才的反應,想必是以為這秘法有‘同歸於盡’之能。你既然如此鍾愛於他,不惜闖上皇陵、千里亡命,甚至以身相侍,又為何設此枷鎖?”

顧惜顏這次毫不遲疑地答道:

“正如你方才所說,這是一道‘枷鎖’。你既然在皇陵地窟便寄附在他身上,想必該知道,他的身份乃當今仁宗之子。雖然此時父子反目,可所謂打斷骨頭連著筋,畢竟是血脈至親,扶幽宮之亂後,仁宗皇帝也無其他子嗣可承繼大統,恐怕早晚有一天會重新找他回去繼承大位。

“我雖自視容姿絕色,可壓群芳,但身份地位,畢竟與他有云泥之別。再加上,他武學修為本就在我之上。若是他哪日喜新厭舊,負心薄倖,我沒半點倚仗,恐被棄如敝履,甚至喪命犬牙也未可知。”

說話間,她又從懷中掏出那門薄薄古冊,遞了上去:

“我沒聽說過什麼‘鸞鶴同春’。這是我崑崙前輩偶然所得的一本秘策,據說似乎出自一個名為‘幽凝’的門派。秘法名為‘並謝相許斷腸絲’,又被外人稱為‘雙絕情蠱’。我聽說它有‘性命相連,赴死成雙’的妙用,所以便趁著為他傳授內功心法之時,一併修煉了。以防他日後始亂終棄,相負於我。”

南宮婉在半信半疑間接過古冊,仔細翻看閱讀,直到最後只是“呲”一聲冷笑:“好端端的東西,真是裝神弄鬼。”

顧惜顏察言觀色,當即詢問道:“莫非這古冊是假的?”

南宮婉定定瞧著她,一把將古冊扔了回去。“你與他傷勢共分,豈能有假?事成之後,本宮自會告知你其他隱秘。不過,你與其相信這本冊子,不若動動腦筋,好好為本宮辦成差事,日後本宮有一萬種法子讓他離不開你。只是……”

她繞著顧惜顏走了一圈,似要將她看個透徹,續道:“沒想到你這小小年紀,倒也算得上狠辣果斷。是個能成事的人。你小情郎這心魔執障,你也不用擔心啦。”

“此話何解?”顧惜顏問。

“武功修為,以何為尊?”南宮婉不答反問。

顧惜顏斟酌片刻,答道:“武功修為,最重境界。可境界一說,最是縹緲,如風如雲,無形無質。我師父說,關鍵就在一個‘心’字。”

南宮婉頗有些讚許的看著她,點頭道:“你倒有個好師傅。他說的沒錯,修為境界首在一個‘心’字。什麼丹田氣海、筋脈骨血,皆屬外物,得遇國手良醫,藥石針灸尤可治癒。甚至續命接臂、易血換心,也非難事。但煉心淬魂卻是玄妙無比,自古便無法可依,無章可循。”

“莫非你有法子?”

南宮婉說:“如今之計,唯有以毒攻毒,以魔制魔。反正他腦子裡都亂成一鍋粥了,便讓本宮以他這幅身軀為校場,與那魔障鬥上一鬥。如今這天底下,恐怕只有本宮有此能耐啦。”

說著說著,她竟然得意的笑了起來。又道:“佛語有云:‘先勾之以欲,而後令入佛智。’由此可見,以人成佛難,由魔入佛易。若他能扛過此劫,或許能一朝悟道,出神入化。到那時,又何須你們鴛鴦搏命,才能求得一線生機。或許他單槍匹馬,也能將那什麼聶雲煞斬於劍下。’

顧惜顏念及此時形勢,不欲與她做口舌之爭,只能繼續順從其意。忽想起那晚夢中所見,便問:“你想讓我為你找文聖太宗留下的‘鐵絕令’?”

“不錯。”

為拖延時間另尋解法,顧惜顏便順著對方的思路,繼續詢問道:“那鐵絕令到底是何模樣?”

南宮婉仰首低眉,似在追憶。片刻後,她輕聲說道:“鐵絕令,世人都以為是一塊冷冰冰的鐵疙瘩、破令牌,其實它是一塊無暇白玉。玉長三寸,寬一寸,一指厚,通體皎白,正面刻著赤蛟擒雙劍,背面有幾行你不認識的鳥字魚文,夜裡生光,觸之溫熱。”

“有何用處?”顧惜顏追問道。“莫非真如傳說似的,能像八枚天道令一般,號令三軍,罷黜君王?”

然而這次輪到南宮婉沉默了下來,顯然不願細說用處。

顧惜顏心中狐疑:“如今天下已歷六百餘年,陳氏大周王氣黯然,便是當今仁宗皇帝也未必指揮得了各州掌軍刺史,懷有異心者也不唯李長陵與蕭山景二人,得一塊死物又有何用?莫說是太宗遺物,便是文聖太宗此時復生,又當如何?時移世易,舊人俱黃土,人心已變,恐怕也不能指揮千軍萬馬,掃除如今弊病?莫非……”

她眉目一挑,差點驚撥出聲:“看來鐵絕令絕不只是一塊普通美玉,而是開啟某種東西的緊要物事,是某個鑰匙?而裡面鎖閉之物,威能甚大,甚至能影響天下大局。是以才讓她如此心心念念,想法設法,甚至不惜親自闖入回程大軍也要去尋覓。”

南宮婉察言觀色,料想她似乎猜出些許用處,心中一凜,暗忖:“我只當她是個痴情蠢女人,沒想到竟也幾分狡智。”

面色卻無絲毫異樣,只冷冷得吩咐道:“這些與你無關。待你將鐵絕令帶到本宮面前,本宮自然言而有信,還你一個活蹦亂跳的小情郎。”

此話落下,見顧惜顏不再針鋒相對的詰問斥責,只是乖巧地垂首靜立。南宮婉當她已然答應,威脅之後又送一道利誘。

“本宮觀你容姿悟性,想必在當今那些女人堆裡也算得上是個一等一的人物。可這天下對女人來說,卻自來便不如男人般寬厚。不惟權掌天下、建功立業的君王將相,便是科舉行商,江湖習武,男子也多強於女子。哪怕你修為、悟性、心術、隱忍四者皆高於男子,也多受鉗制。

“為何?因為在那些臭男人們心中,男人掌國事,女子持家室,咱們生來就只能幹些奉養老母、教育兒女的雜事。便如你崑崙一脈,太霄真氣便為男子所創,至陽至剛,男子修煉則事半功倍,女子修煉卻處處受限。陰陽相擊相斥,傷敵亦傷己,是以你雖勤勉聰慧,但始終功不能出八分,力不能使十成,否則你的修為境界、聲名地位當與今日不同!”

她仔細觀察,見顧惜顏神色微變,似有同感,繼續火上澆油,又道:

“須知天生陰陽,亦如男女,本無高低貴賤之別。柔未必輕,剛也未必強,只要佐以良法、修煉得當,自然也能以柔克剛,以陰制陽。待你為本宮辦成此事,本宮自不會虧待於你,我會賞賜你一部名為《玄姤經》的內家寶典,那是最適合我等女子修煉的無上心法秘訣。”

“《玄姤經》?”

顧惜顏蹙眉凝眸,她師從於江湖耆老元清豐,從小便熟知江湖中各大門派的成名法決,卻從沒聽過哪家門派有一部這個名兒的內功心法。但是她卻知道,“姤卦”乃是《易經》中極難解的一卦,卦辭為:“女壯,勿用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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