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千里答道:“我這些莊稼把式是家父所傳,是祖上傳下來的功夫。”
雲海藍澄見他神色間不似作偽,不由詫異:“閣下這祖傳腿法卻很象風神門的旋風腿呢。”他知雖在風國也有許多人不齒風魔門所為,但雷千里的功夫應與之有些淵源,所以未稱風魔門,而稱風神門。
不料雷千里勃然變色道:“什麼風神門?其所作所為分明是魔門。我雷千里雖不是詩書傳家出身,也不屑於與之相提並論。殿下不要侮辱我及我的先人。”
雲海藍澄見他反應如此,略感意外。他將碗放下,拱手道:“是我言語失當了,請閣下莫要動怒。閣下這魚湯做得真好,比我當年喝的更勝一籌。對了,家師對令尊很是尊敬,想來令尊也非凡夫俗子。”
雷千里面色稍霽,道:“家父雖會些功夫,不過是家傳而已,也不是什麼顯赫人物,只一個尋常船伕罷了。聽說滄雲老前輩一向待人不論貴賤,聽你說來果然如此,令我欽佩得很。想我幼年母親早喪,與老父相伴度日。十六歲時我少不更事,仗著練了幾手家傳功夫,瞞著家父去投軍,想博個軍功富貴。不想軍中強手如林,我征戰十數年才出頭做了百夫長,那時以為可以不愧對老父,不想再回家時老父已經離世。”說到後來,這粗豪漢子竟已虎目含淚。
雲海藍澄也不免唏噓,想起古人之言: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何其抱憾?
小環靜靜地聽著,忽然眨了下大眼睛,看了下雲海藍澄,對雷千里道:“想來你當年若知這一去已見不得老父一面,也不會去博什麼軍功富貴了。其實你的父親也許並不在乎你是否會出人頭地,也許他只想你伴隨終老,一生平安。”
雷千里再也無法按捺心中悲痛,他放下大碗,從木案後起身道:“望殿下恕罪,失陪一下。”
他頭也不回地走出大帳,背對雲海藍澄他們,立在大帳外的草地上。
雲海藍澄端起大碗,喝完碗中的魚湯,看了看還在低頭喝湯的小環,冷聲道:“不錯不錯,很有滋味。”
小環抬起頭來,嫣然一笑道:“好了好了,我不瞞你了。王使派我來,除了要我保護你外,還要我設法修復你與大王之間的父子之情。”
雲海藍澄看著她的笑靨,心中的悶氣頓時消了。
他看著少女嬌豔欲滴的紅唇,心中一動,臉上卻做出一副很生氣的樣子道:“要我不生氣,除非你答應我一件事。”
小環:“別為難我啊。我能辦到的我一定答應你。什麼事?”
雲海藍澄剛想說什麼,不過想了下,終於未敢說出心中所想。
“還沒想好,等我想好再告訴你。”
小環道:“好的吧。”
“殿下,這位雷姓萬夫長雖是風國軍人,卻也是個性情中人。剛才我們勾起了人家的傷心往事,實在是不應該。不如我們去安慰一下他吧。”
雲海藍澄點頭稱是。
兩人就出了大帳,便見雷千里高大的背影,只見他揹負雙手,呆呆地仰望藍天。
此刻藍天之下,一赤色飛龍在空中盤旋飛舞,那是他的座騎;大地之上軍帳千座,軍帳裡是他麾下萬千龍騎兵;只要他一聲令下,萬騎突起,大地也會為之震顫。
他已是風軍中最有威權的數十人之一,但此刻思起老父已離世,便覺得這天地雖大,他卻已無以為家。
雲海藍澄輕喚一聲:“萬夫長閣下。”
雷千里驀然回首,然後急忙轉過頭去。
一瞬間,小環明顯見他面龐上有閃亮的淚痕。
她轉轉眼珠道:“今天風好大,啊呀我眼中進沙子了,殿下快給我看看,我流淚了。”她真的扒著眼皮湊到雲海藍澄面前,做出一副讓雲海藍澄吹沙子的樣子。
雷千里看看頭頂晴朗無風的白雲天,回頭開顏笑道:“小環姑娘,你拳腳功夫不錯,不過替人掩飾的功夫可差了些。”
他轉過身來,伸出手抹抹臉,大方地道:“殿下莫笑,方才我有些失態了。”
雲海藍澄遙望南方,悠悠道:“孺慕之情,人之本性,有何可笑之處?”
他想起自已與父親的糾葛,心中也不免有些感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