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雀眼睫溼潤,燕凝視她幾秒,嘆了口氣,他再次化作飛燕,飛向無介閣樓的頂層。
無介閣樓轉動徹底停止,鹿紅忙去看塗山絳和允恆雋,但他們沒有即將醒來的跡象。
“紅司使,不必擔心了,他們的夢境已破碎,睡一會兒就醒來了。”非雀嗓音平靜。
回到非雀身邊的燕仍皺著眉,非雀唇色蒼白,顯然法力盡失。
“你的法力,是因為無介橫軸被打碎,所以才?”
“是。這是我該贖的罪。”非雀強顏歡笑,“我們當年閒話說的,至今都成真了。天命始終在捉弄我,我這一生,不是別人的笑話,是我自己的笑話。我沒有聽你的,我為崑崙做事,害了很多妖怪的性命,在你徹底離開風煙山之後,我找了三任贅婿,想用他們來代替你,可他們唱的曲兒很難聽,誰也不如你。他們有一絲一毫忤逆我的意思,我就會想到我爹殺死我孃的場景,我怕我也死於夫君之手,於是把他們騙上了望雲崖,推下去,讓他們摔死。”
“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燕扶著非雀胳膊的手收緊,他低眉,看不清眼中思緒。
“對,我沒有想過會再見到你。你一走了之,我犯下惡事,遮掩這麼多年,守著琵琶,守著空蕩蕩的山,是我的妖侍出賣了我,她給蓬萊報了案,燃起了七散香。時至如今我竟感激她,我這不斷延續痛苦的一生,終於要結束了。我再也不會夢見我娘帶血的臉,再也不會夢見我爹染血的劍,再也不會夢見我娘被打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的樣子……”
或許是出於心疼,燕沉默一瞬,“我帶你走,從頭來過,過嶄新的生活。”
“燕家小公子,”敖澐澈笑了兩聲,“你說這話,倒是顯得很是情真意切呢。”
鹿紅不明所以地望向他,他這話絕不僅僅是感嘆的意思,直覺告訴鹿紅,風煙山一案,應該沒有小蠻說的那麼簡單,這個燕,在此案中,一定也起到了某種關鍵作用。
“這位公子,我與非雀活的,都如履薄冰。”燕接下來說的話,頗有些獻身精神,“雖不知您和蓬萊司察處有何往來,但今日紅司使也在此,燕,願替非雀受過,縱然關入惡妖獄,千死萬死也不後悔。”
“不要……”非雀拽住他的胳膊,“這本就是我犯的錯,你沒理由……”
“我有理由,”燕堅定地回望她的眼,“若非我當年賭氣一走了之,你也不會變得這麼極端!若非我當年安分呆在無介閣樓,日日陪伴於你,就沒有你殺死你那三任夫婿的事兒!”
燕的話語夾雜大義,可落在鹿紅耳中,卻怎麼聽怎麼怪異。
之前遇上的惡妖親眷,在得知惡妖犯下罪行後,很多都嘗試為犯案的惡妖開脫,不過從來沒有人像燕這麼說。
細細想來,這哪裡是開脫呢?
分明是在側面坐實非雀的罪名,分明是在刻意強調非雀的罪名。
他口中說著願替非雀受過,但三界誰人不知,蓬萊司察絕不牽連無辜?
無罪親眷替犯案惡妖受過這種事,永遠不會發生在蓬萊司察處。
他上頭說的那幾句,何嘗不是在輾轉道出自己無辜?
燕的神情愈發凜然清澈,鹿紅皺起眉頭。
倒是敖澐澈收起摺扇,評戲一般道:“燕家小公子與風煙山主情分深重,山主品行不端、行事敗壞,燕家小公子都要往自己身上招攬,就這麼想替山主受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