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她挽起柳枝的手臂，又回頭對林小草說，“照顧好小滿。”
林小草點點頭，看著母親挺直腰桿走出院門。那一刻，她彷彿看見了祖母的影子，那種決絕的勇氣，如出一轍。
......
太醫院裡，林小草心不在焉地整理著藥材。明日就是祖母的二七，也是他們本該啟程回老家的日子。但現在，父親忙著“奪情”，母親要和離...這個家，已經四分五裂。
“林太醫？”小豆子擔憂地看著她，“您又把川烏和草烏混在一起了...”
林小草這才發現自己的失誤，連忙重新分揀。李時春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後，老院使難得沒有訓斥，只是嘆了口氣：“你丁憂的摺子批了？”
“批了。”林小草低聲道，“下官明日...可能不能來當值了。”
李時春捋了捋鬍鬚：“老夫明白。去吧，好好盡孝。”他頓了頓，“對了，沈小將軍前日回京了，聽說還問起你。”
沈瀾回來了？林小草心頭微動。若在往日，這訊息定會讓她心潮起伏。可現在，家事紛亂如麻，她已無暇他顧。
回到家，院子裡靜悄悄的。小滿坐在門檻上，眼巴巴地望著門口。
“哥哥，娘還沒回來...”
林小草抱起妹妹：“娘有事要辦，晚些回來。餓了嗎？哥哥給你做飯。”
廚房裡冷冷清清，再也沒有祖母忙碌的身影。林小草生火的手有些抖，試了幾次才點燃。小滿乖巧地坐在灶臺前添柴，火光映紅了她的小臉。
飯剛做好，陳秀紅就回來了。她手裡拿著一紙文書，臉上是釋然的表情。
“辦妥了？”林小草輕聲問。
陳秀紅點點頭，將文書小心收進懷中：“從今日起，我與你爹...再無瓜葛。”
這句話輕飄飄的，卻重若千鈞。林小草不知該說什麼，只能盛了碗熱湯遞給母親。
三人默默吃完飯，陳秀紅突然開口：“小草，娘想好了。明日就搬去胡家。你...你要跟娘走，還是...”
林小草手中的筷子掉在桌上。她從未想過要與母親分開！
“娘！我當然跟您走！”
陳秀紅眼中含淚：“可你爹那邊...”
“爹有他的選擇。”林小草堅定地說，“我尊重您的選擇，也尊重他的。但我...我選擇跟娘在一起。”
小滿突然插嘴：“我也要跟娘！”
陳秀紅一把摟住兩個女兒，淚如雨下。
夜深了，林大山還沒回來。林小草收拾著家裡的物品，哪些要帶走，哪些留下，分門別類分類好。祖母的小木箱她小心地用布包好，這是最重要的東西。
正收拾著，院門被推開。林大山醉醺醺地闖進來，滿身酒氣。看見女兒在打包行李，他愣了一下：“你這是幹什麼？”
“爹...”林小草放下手中的衣物，“我和小滿...明日跟娘搬出去。”
林大山如遭雷擊，酒醒了大半：“什麼？連你們也要拋棄我？”
“不是拋棄。”林小草艱難地選擇著措辭，“娘需要人照顧...”
“那我呢？”林大山怒吼，“我就不需要人照顧？”
林小草看著父親通紅的眼睛，心中酸楚：“爹，您有您的選擇。您選擇'奪情'，選擇官位...我們尊重。但也請您尊重孃的選擇。”
“放屁！”林大山一腳踢翻凳子，“都是那老太婆！死了還要拆散我的家！”
林小草渾身發抖：“爹！您怎麼能這麼說奶奶！”
“我說錯了嗎？”林大山冷笑，“從小她就看不上我！嫌我沒出息！現在我好不容易混出個人樣，她又唆使我妻離子散！”
林小草再也忍不住了：“是您自己把家作沒的！養外室的是您！生私生子的是您！奶奶臨終前您不在身邊，死後只想著官位的也是您！”
這一連串的指責像刀子般刺向林大山。他踉蹌後退，撞翻了桌上的油燈。火苗竄起，迅速吞噬了堆在一旁的紙張。
“著火了！”林小草驚呼，連忙去撲打。
林大山卻呆立原地，看著女兒手忙腳亂地滅火，突然笑了：“報應...都是報應...”
火很快被撲滅，但那一摞文書已燒成灰燼。林小草疲憊地坐在地上，看著滿手黑灰，突然覺得很累，很累。
林大山搖搖晃晃地走向房間，途中被門檻絆了一下，差點摔倒。他罵了句髒話，頭也不回地摔上門。
第二天林小草起床時，發現父親已經出門了。桌上留了張字條，說是去兵部辦奪情手續。字跡潦草，還沾著酒漬。
陳秀紅平靜地收好字條，開始最後的收拾。柳枝和胡栓子也來幫忙，很快就把必需品打包好了。
“剩下的...就留給他吧。”陳秀紅環顧這個住了兩年的家，眼中沒有留戀，只有釋然。
小滿最後一個出來，手裡拿著她畫的四隻小鳥：“姐姐，我把畫貼在爹爹房門上了。”
林小草摸摸妹妹的頭。那幅畫上，四隻鳥飛向不同方向，卻都朝著有陽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