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草忍俊不禁:\"那是夜明砂,不是靈芝。晚上會發綠光,是治眼疾的。\"
\"哇...\"春桃託著腮,一臉嚮往,\"鎮上真好,什麼稀奇東西都有。我爹說,等秋收完了,帶我去鎮上扯布做新衣裳。\"她突然壓低聲音,\"哎,你見過洋人的自鳴鐘嗎?聽說不用人管,自己就會走時!\"
林小草點點頭:\"藥鋪隔壁的綢緞莊就有一個,每到整點會自己響。\"
兩個少女一個站在田埂上,一個站在泥水裡,竟聊得熱火朝天。春桃問東問西,從鎮上的胭脂鋪問到茶樓說書人,林小草一一作答,手上的活計也沒停。不知不覺,日頭已經偏西。
\"哎呀!\"春桃突然驚叫一聲,\"我孃的飯籃還擱在趙叔地裡呢,準涼透了!\"她轉身要走,又回頭道,\"小草,明兒我還來給你送水喝!\"
林小草剛要婉拒,少女已經像只蝴蝶似的飛走了。她搖搖頭,繼續彎腰幹活。但奇怪的是,疲憊感似乎減輕了不少。
接下來的幾天,春桃果然每天都來。有時帶一壺涼茶,有時是幾塊麥餅。她會坐在田埂上,晃著雙腳講村裡的新鮮事:誰家閨女定了親,誰家婆媳吵了架...林小草大多時候只是聽著,偶爾應和幾句。
\"對了,\"第四天下午,春桃突然神秘兮兮地說,\"你知道咱們村那趙鐵匠的兒媳婦桂麗嫂子嗎?就是之前你給開臉的那家媳婦。\"
林小草手上動作一頓:\"知道,這是怎麼了?\"
\"聽說啊,她嫁進趙家都快半年了,肚子還沒動靜呢。\"春桃壓低聲音,\"趙鐵匠的爹身體不太行了,本來趙鐵匠家娶媳婦就是為了讓老人家抱重孫的,這都快半年了,還沒動靜,趙家啊天天逼著桂麗嫂子喝偏方呢,前幾天我給你送水的時候遇見她,瘦的呀…\"春桃一邊說一邊撇嘴。
林小草驚訝地直起腰:\"這趙家咋這樣兒呢,這偏方也不能亂喝啊!\"
\"可不嘛。\"春桃撇撇嘴,\"我娘說這樣傷身子,但男人哪管這些...\"她突然臉一紅,\"哎,草,你...你在鎮上有相好的嗎?\"
林小草手裡的雜草掉回了水裡。她沒有想到話題突然轉得那麼快,強作鎮定地彎腰去撈,藉機掩飾臉上的慌亂:\"沒、沒有。藥鋪忙,哪有功夫想這些。\"
\"哦...\"春桃似乎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振作起來,\"我娘說,我十五歲了,等秋後要給我說親呢。其實...我覺得村西頭的李鐵匠不錯,人老實,又有手藝...\"
林小草含糊地應著,心跳如擂鼓。她突然意識到,自己也是到了成親的年紀,而父母卻縱容她學習醫術。幸好一陣風吹來,遠處傳來陳秀紅的呼喚聲,解了她的圍。
\"小草!回家吃飯了!\"
\"來了!\"她高聲應道,匆匆洗了洗手腳,扛起鋤頭,\"春桃姐,我先走了。\"
\"明天見!\"春桃揮揮手,臉上帶著明媚的笑容。
回家的路上,林小草心事重重。春桃十五歲說親按理說已經晚了,而她已經快十四了,過不了多久可能也會有媒人上門,到時還能不能去藥鋪學習…
\"想什麼呢?\"陳秀紅接過鋤頭,關切地問。
林小草搖搖頭:\"沒什麼。娘,爹有信來嗎?\"
\"前天託人捎了口信,說這趟鏢遠,可能要月底才回。\"陳秀紅盛了碗雜糧粥給她,\"你祖母手腳麻痺的毛病又犯了,我熬了藥,一會兒你給她送去。\"
夜裡,林小草躺在硬板床上,聽著窗外此起彼伏的蛙鳴。手上新磨的水泡火辣辣地疼,但比起心裡的亂麻,這點疼痛根本不算什麼。她想起鄭掌櫃意味深長的眼神,想起東家小姐羞澀的模樣,想起春桃紅著臉\"期待成親\"...
翻了個身,她摸出枕下的《瀕湖脈學》,就著月光看了起來。這些複雜的脈象描述,突然變得如此親切可靠——至少在這裡,沒有性別之分,只有寒熱虛實。
明天還要早起下地。她合上書,輕輕嘆了口氣。父親不在家的日子,她就是家裡唯一的\"男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