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車時他臉色不好。
進門看到停車坪上的紅旗車眉頭的褶皺壓得更深了。
昨晚上把姑媽的人罵回去。
想到了她要興師問罪,來得這麼早倒實在罕見。
蘭箏跟在霍旭東身後進去。
芳嬸和其他傭人都不在。
她主動蹲下替他脫鞋擺好,裡頭忽然飄出一聲從齒縫裡擠出來的笑聲,輕飄飄的。
霍文君坐在皮質沙發上,穿了身深色絲絨旗袍,黑色的斗篷款披肩將氣勢架了起來。
狹長的眼線從眼尾拖出來,淡淡撇著蘭箏時,像看見了什麼髒東西。
再有不滿。
霍旭東還是先恭恭敬敬叫了聲:“姑媽。”
而後才側目:“你先上去。”
蘭箏在這沒什麼用。
她乖巧點頭,步履維艱上了樓,關上房門才重重喘了口氣,剛才肺裡都快憋脹了。
看出來姑媽不喜歡自己。
但背後原因蘭箏不想深究,畢竟討好一個霍旭東就夠了。
被姑媽的人折騰了幾天,又和霍旭東弄到半夜,身上又累又倦。
只想好好歇一會兒。
昏乏著躺在沙發上,可樓下的聲音一點也沒打算避著她。
“怎麼著,這就心疼了?”
姑媽翹起腿,雖然坐著,但目光是居高臨下的,“阿雯深更半夜跑回去和我哭,你真把那丫頭當個玩意兒了?”
“那您呢。”
霍旭東嗓音又冷又淡,冒出來三個讓霍文君摸不著頭腦的三個字。
不等她問。
他復又補上,“您這次想要什麼?要蘭箏的手,還是眼?”
霍文君屏住呼吸,望著霍旭東疲倦幽靜的眼,心中掀起驚濤駭浪,原來他早知道。
知道又怎樣?
她也半點不虛,“我要了又怎麼樣,梁家人命賤,這才哪到哪?就是她全家也不夠的!你小姑是一屍兩命!”
“您配合梁織讓蘭箏留下就是為了這個?”
“你以為我是真想給你找個床伴?”
霍旭東累了,肩膀微微斜著,身體是鬆弛的,精神卻像一把拉滿的弓,“行啊,我現在把她叫下來,你要把她打了,埋了,都隨您。”
這種時候的霍旭東像個混不吝。
偏是這種散漫疏離能將霍文君氣得吐血,“混賬!”
霍家那麼多人裡。
霍旭東是最尊重姑媽的,自己的父親母親,二叔,全都因為小姑的死支離破碎,分崩離析。
他厭惡豪門之間的勾心鬥角和血債。
所以敬佩姑媽以一己之力在霍家動盪飄搖時撐起了全家,還將他養大,待他和自己的親子楊朝為一樣好。
可在梁織的事上。
姑媽還是欠著他,毀了梁織還不夠,又要來折辱蘭箏。
實在是沒完沒了。
霍文君站起來走到霍旭東跟前,氣得胸膛無限起伏,“你要把她們姐妹怎麼樣我管不著,就是不能動真情!”
繞過霍旭東走開。
她又回頭,咬牙切齒:“還有,阿雯是抓到她在醫院和謝家小子勾肩搭背,想給她點下馬威,你護著人家,人家領情嗎?”
貼著堅硬厚實的門板,蘭箏將樓下那些話盡收耳中,脊背逐漸被汗浸溼。
冷的,黏的。
和恐懼一起滲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