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海此人,在長安也算大名鼎鼎。聽名字便知出身宗室,和李重瀾一個輩分,只是李重瀾是當今聖上的親侄子,李重海的血脈卻要遠得多。
他是先紀王李慎的曾孫,雖非嫡長,卻因曾祖父曾在玄宗朝官至同平章事,家底殷實,在長安宗室子弟中頗有幾分分量。其父承襲紀郡王爵位,卻耽於享樂,對兒子疏於管教。母親是側室,出自長安富商,陪嫁豐厚,對李重海更是予取予求,養成了他紈絝霸道、魚肉鄉里的性子。
聽聞他幼時因下人端錯了茶,便讓人將其杖責二十趕出府。與其他宗室子鬥雞輸了,竟放火燒了對方的雞舍。
長大後,強搶民女、欺壓商戶之事更是層出不窮,而最令他惡名昭彰的一件事,發生在去年夏天。
當時他在曲江池宴飲,因醉酒與鄰座士子起了爭執,竟命家僕將對方推入池中,眼睜睜看著人溺亡,最後靠父親花錢打點才脫罪,只對外宣稱“士子醉後失足”。
雖說紀王府把事情對外瞞得密不透風,但宗室中人手眼通天,又有誰人不知?
這樣一個惡人,卻偏偏是仇靈雨的議親物件。
縱然崔雲璃內心對仇靈雨離家出走頗有微詞,聽到“李重海”三個字也是說不出話來。
就算他姓李,血脈高貴,家資豐厚,長得也人五人六,但正經人家誰會把女兒嫁給他?所以李重海拖到現在二十五六,小妾塞滿了一整個園子,還沒有一個正經妻室。
“哈哈哈!”仇靈雨不禁笑出了聲,“你也知道正經人家不會和他議親,但仇家是正經人家嗎?”
崔雲璃面露尷尬,正要制止仇靈雨,她已經一口氣說了出來:“仇家可是宦官世家,雖然權勢煊赫,如烈火烹油,但依然是世人看不起的閹黨!”
此言一出,整個隱香閣的空氣為之一滯。崔雲璃低垂著眼睛,看不出表情。小凡和玉蟬訓練有素,斂氣屏聲,彷彿不存在。至於大方,聰明如棲霞早就拎著他去後院做事了。
崔雲璃輕咳一聲,打破沉默:“阿仇,我知道你的心情,但你也莫太偏激。李重海再不好,有仇家在,他不敢對你如何,畢竟就連聖人也要給仇公幾分面子的。你風風光光做郡王家兒媳,總好過在西市當個賬房。”
仇靈雨一臉的不以為然:“當賬房怎麼了,比當仇家小姐、郡王兒媳快活多了!雖然不能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但能想不幹什麼就不幹什麼,對了,我還得了個西市神運算元的名頭呢!”
說到最後,仇靈雨頭一揚,鼻子一翹,輕哼一聲。看著她傲嬌的樣子,崔雲璃也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彷彿感染到了她的快活。
崔雲璃跟著仇靈雨上二樓,腳剛踏上最後一級臺階,就被簷角垂下來的茶梗簾子掃了掃鬢角。崔雲璃伸手撥開簾子,見仇靈雨已經蹲在案前翻開了賬本,拉過一把算盤,珠子打得噼啪響,活像個正經賬房先生。
崔雲璃揀了把胡床坐下,她原本在路上打定主意,說什麼都要勸仇靈雨回心轉意,此刻看著搖頭晃腦打算盤的樣子,話到嘴邊變成:“說起來,你以後怎麼打算,一輩子守著這茶肆?”
仇靈雨笑著遞給她塊桂花糕:“嚐嚐?前兒個大方從張記糕餅搶的,說是時興的樣式。”
崔雲璃看著粗糙的糕點,猶豫了一下,輕輕咬了只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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