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蟬。“崔雲璃輕聲喝止，目光卻被輕雲手裡的茶筅吸引。那茶筅的竹絲歪歪扭扭，顯然是自制的，卻讓她想起竇府庫房裡那套閒置的銀質茶筅。當年她興沖沖買回來，想要煎茶取悅夫君，竇二郎卻是興致缺缺，她便也沒了心氣，很快就拋之腦後。
正思忖間，輕雲已斟了盞茶，送到崔雲璃面前。茶湯裡漂浮的茶葉，芽頭肥壯、滿披白毫、形似銀針，熱氣蒸騰間，一陣幽幽的茶香撲鼻而來。
“女施主眉宇間有鬱結，”輕雲慢悠悠道，“籠中繡鳥，翅縛金絲。白毫銀針清熱解毒，提神益思，女施主飲下此茶，或能紓解些。”
崔雲璃端茶的手微微一顫。正待琢磨老和尚話中的深意，樓梯傳來一陣輕巧的腳步聲。仇靈雨沿著扶手往下走，晨光落在她側臉上，連耳邊細小的絨毛都染上橘色的暖光。
“七娘！”仇靈雨笑著奔向她，身後跟著滿臉通紅的小凡。小凡目光一接觸到崔雲璃主僕二人，便立刻下意識挪開，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崔雲璃和玉蟬只作不知。
仇靈雨上前挽住崔雲璃的手臂：“七娘，你是怎麼找到我的？你在竇家過得可好？你找到我便罷了，千萬不要說出去，不然我就慘了!”
崔雲璃含笑看著喋喋不休的仇靈雨，發現她雖然衣著首飾遠不如在仇府華麗，但面板白皙，面頰紅潤，眼神清亮，滿臉的嬌憨爛漫，顯然過得極好。和以前那個眼睛裡藏著愁雲的仇府千金比，甚至更好。
崔雲璃鬆了一口氣，為好友感到安慰，同時又有幾絲失落，她竟也說不清這種失落從何而來。
“你可讓我好找！”崔雲璃嗔怪地點了點仇靈雨的鼻尖。“你可知道，仇府的人都找瘋了，怕汙了你的名聲，對外只說你閉門謝客，為病中祖母祈福。如今你在長安可是頗有孝名。”
仇靈雨聽罷嘴角略略翹起，露出一個諷刺的笑。“仇家人還在意什麼名聲？”她喃喃低語。
崔雲璃無奈地搖搖頭，低聲問：“阿仇，你究竟是為甚麼離家出走？這大半年我也在暗中尋你，要是一直尋不到，你家中……”
“就會讓我病逝了。”仇靈雨篤定地一笑，“我太瞭解他們了，而這，也是我所求的。”
崔雲璃急得一跺腳：“胡鬧！我知道，你不喜歡做仇家女，但離了仇家，又能過什麼好日子，難不成隱姓埋名在市井裡做一輩子商婦？”
“有何不可？”仇靈雨倔強地一扭頭，“就算是做商婦，也比被家族隨便嫁個紈絝子要好。”
“你是說，李重海？”崔雲璃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就！是！他！”仇靈雨一字一頓，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