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邊,棲霞和李重瀾留下匾額,並肩走出傅家老宅。
夜風吹散了白日的燥熱,也吹開了兩人的眉間。李重瀾突然笑出聲來:“盧小東家,您這翻牆幫傅小郎制墨的本事,我瞧著比煎茶還利落。”
棲霞踢開腳邊的石子,嘴角噙著笑:“總不能看著小郎揣著茶墨方子,卻連原料都湊不齊。”
想起前日傅小郎蹲在灶臺前,研磨紫筍茶末的模樣,她笑了,“那孩子手巧得很,用茶渣調膠,竟能把墨錠做得跟貢墨似的。”
李重瀾點點頭:“其實我到現在還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幫傅小郎發明這個茶墨?”
“可能是因為……我沒有父親,所以不想看到有父親的孩子卻過得不快活吧。”棲霞臉上難得籠上一層輕愁。
那天晚上和傅父一席談話後不歡而散,給棲霞心中留下了疙瘩。剛好第二天傅父就出了遠門,棲霞覺得可以利用這段時間,想想辦法解開父子二人的心結。
她問傅小郎,最想為父親做些什麼事?傅小郎答:“阿耶自阿孃去後沒有再娶,為了供我讀書起早貪黑打理書坊,我虧欠阿耶良多,每天用心讀書也是為了不讓他失望難過。如果我能幫阿耶分擔些重擔,或許能讓他開心些?”
傅小郎眼光閃亮地看著棲霞:“我最羨慕小哥哥,比我大不了幾歲,卻已經能獨立打理一間茶肆。雖然阿耶以商戶身份為恥,但我覺得,像小哥哥這樣,不需旁人養活,還能製出許多別出心裁的茶品,真的很了不起。”
於是棲霞鼓勵他,或許他也能製出別出心裁的東西,棲霞可以幫他售賣,以分擔傅父的經濟壓力。
後面的事情便順理成章,小郎天資聰穎,從古茶經中悟到了茶墨的做法。棲霞日日翻牆到傅宅,為他送製作茶墨所需的各種原料。又求到李重瀾面前,讓他動用西市署的關係聯絡到顧渚山貢茶院。
擔心傅父回來後責罵小郎不務正業,棲霞又央求李重瀾到京兆尹面前說盡好話,弄來一塊能讓小郎光宗耀祖的匾額,堵住傅父的嘴。
若是尋常人,京兆尹定是不會給這個面子的,但李重瀾身份特殊,京兆尹又是個聰明人,一向對他頗為照顧。畢竟是龍子鳳孫,雖然一時落魄,焉知他日沒有起勢的時候?順水的人情,能做就做。
話雖如此,棲霞到底是欠了李重瀾一個天大的人情。她頗有些不自在,這人情該怎麼還?
彷彿看穿了她的心思,李重瀾笑道:“這些事對我不過舉手之勞,你要真想報答,就每天多教我讀會兒書。”
這話說得棲霞更加不好意思。自從為傅小郎研製茶墨而奔走以來,隱香閣的午間教學已經停了好一陣子了,偶爾教上一次,她也會因為各種原因提前結束課程。
其實棲霞心中明白,歸根到底,不過是她並沒有把這件事真正放在心上罷了。只要她真心想做的事,研製紅冰茶也好,幫助傅小郎也好,她是會投入全部時間精力的,絕不會因為別的事而輕易放棄。
想通這一節,棲霞更加愧疚,暗下決定,今後要慎重對待教李重瀾讀書的事。她扯出一個笑容:“是我的不是,明日起我們就恢復讀書。最近你的進步很大,剛才一個舉手之勞就用得很好。”
李重瀾眼睛亮了亮,周遭的空氣都變得快活了:“那我先謝過盧先生了。”說罷,他聲音低沉了些,帶著些意味深長的味道:“或許今後,你教我讀書的時間會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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