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忽然大笑,笑聲震得燈焰亂晃。他抬手,以匕首劃破掌心,血珠滴落棋盤,竟將碎骨全部染成殷紅。血珠滾至棋盤邊緣,那行血字“以骨為子”漸漸模糊,最終化作一行新字:
“以血為契,以心為籠。”
次日清晨,太和書院。
晨鐘未響,井底卻先傳來異響——水面浮起一面青銅鬼面,鬼面嘴角裂至耳根,似哭似笑。鬼面之下,繫著一塊血玉,正面刻著“魘”,反面卻是夏澤從未見過的圖案:一株曼珠沙華,花心處嵌著半枚象牙“卒”字。
夏澤俯身,指尖觸到血玉瞬間,耳畔忽響起魘的聲音,近得像貼著他耳廓:
“午時三刻,王城根下,裂縫最深處。你若不來,我便讓‘卒’字完整——以馮國章之血。”
午時,裂縫最深處。
馮國章被鎖鏈懸於半空,琵琶骨被鐵鉤洞穿,血染半身。他腳下,是一面殘破棋盤,棋盤碎骨已拼成“死局”,唯缺最後一子——那半枚象牙“卒”字,此刻正嵌在他心口,血珠沿“卒”字凹槽流淌,滴在棋盤,發出極輕的“嗒”。
魘立於棋盤另一側,人皮燈籠低垂,燈籠裡最後一顆心臟正緩緩停止跳動。他抬眼,望向姍姍而來的夏澤,唇角笑意溫柔:
“夏祭酒,你遲到了。”
夏澤不語,只抬手,竹杖輕點地面。裂縫兩側,白袍軍列陣而出,刀光如雪。魘卻笑了,將燈籠遞給他:“最後一局,賭你敢不敢親手殺我。”
燈籠心臟忽然炸裂,血霧中,馮國章發出一聲極低的呻吟。血霧散去,棋盤碎骨竟自行重組,拼成一幅“活局”——黑子白子交錯,最終匯成一幅圖:太和書院“鏡心”井,井底赤鱗小魚全部浮出水面,脊背“稷”字同時亮起,拼成一句話:
“籠破之日,魚躍成龍。”
魘的聲音混在血霧裡,最後一次響起:
“夏澤,你贏了天下,卻輸了自己。”
血霧散盡,魘已消失,只餘馮國章懸於半空,心口“卒”字完整,血卻不再流——他以最後一口氣,將“卒”字掰成兩半,一半擲向夏澤,一半吞入口中。
夏澤接住半枚“卒”字,指腹觸到血玉冰涼。他忽然明白:魘從未想贏,只想逼他親手斬最後一縷“忠”——馮國章以死殉舊主,魘以死殉舊戲,而他,終將成為新籠裡唯一的囚徒。
夜半,稷下藏書樓。
夏澤獨坐案前,指尖摩挲半枚“卒”字。棋盤對面,魘的“魘”字棋子已碎成齏粉,卻在他指縫間重新凝聚,化作一滴血,滴在“縫”字棋上。
血珠滲入烏木紋理,裂縫深處,一株野菊破土而出,花瓣上沾著火星,倔強地指向東方。
窗外,更鼓三聲,卯時已至。
遠處,太和書院“鏡心”井底,赤鱗小魚忽然全部躍出水面,脊背“稷”字同時熄滅。井壁裂縫裡,一縷青煙嫋嫋升起,化作魘最後的低語:
“籠外風雨,籠內哭聲——夏澤,你的戲,才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