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霄卻抬手,將一方玉璽推至案邊:“不,朕要你守城三日。三日後,若城未破,朕親率百官出降。”
馮國章愕然:“大王!”
魯霄慘笑:“朕若早聽你與‘紅’之言,何至今日?去吧,替朕守住最後一點體面。”
宮燈爆了個燈花,照出他眼角一道溼痕,轉瞬被冕旒陰影吞沒。
.......
八月二十三,未時。
魯都城外三十里,稷下軍帳。
夏澤獨坐案前,指尖摩挲那枚“紅花”令箭。
令箭反面的血線縫合之眼,此刻竟微微發燙,像要睜開。
帳簾掀動,驚鴻抱劍而入,紅衣上沾滿塵土,卻掩不住眼底鋒芒:“魯都四門緊閉,馮國章親守南闕。城頭多了一種新弩,名‘破月’,一弦三矢,五百步可透重甲。”
夏澤“嗯”了一聲,忽問:“若你是馮國章,守得住幾日?”
驚鴻不假思索:“七日。”
“那我給你五日。”
驚鴻挑眉:“先生要我詐降?”
夏澤抬手,將案上一封空白奏表推至她面前:“不,要你光明正大進城,替馮國章守城。”
驚鴻怔住。
夏澤的聲音低得像在講故事:“馮國章欠你一條命——當年你替他擋過三支冷箭。如今,你帶著我的‘降表’去見他,告訴他:只要開城,我可保魯王不死,馮氏一族榮耀如舊。”
驚鴻攥緊劍柄,指節泛白:“他會信?”
“他會的。”
夏澤以竹杖輕敲地面,聲音溫和得像在安撫一頭受傷的獸,“因為‘紅’也在城裡。”
驚鴻瞳孔驟縮。
夏澤繼續:“‘紅’不會允許魯王投降,他要在城破前,親手點燃望江臺。馮國章若想保住魯帝,只能信你。”
帳外忽起風,吹動旗角獵獵。
驚鴻收劍入鞘,聲音輕得像怕驚碎什麼:“若我回不來呢?”
夏澤抬眸,白綾下的唇角彎成一道薄刃:“那我便屠盡魯都,以滿城血雨祭你。”
驚鴻笑了,第一次笑得像十七歲的少女:“好啊,那我儘量活著回來。”
.......
夜,魯都南闕。
馮國章立於城頭,望見遠處火光蜿蜒如龍,心跳卻比鼓點還沉。
一名親兵疾奔而來:“將軍,稷下使者求見!”
火光裡,驚鴻紅衣獵獵,腰間懸著那枚“稷下監察使”銀章,像一彎冷月。
她抬手,將降表高舉過頂,聲音穿過夜風,字字清晰:“稷下學宮驚鴻,奉夏澤先生之命,請降。”
馮國章按劍,眼底翻湧著比夜色更深的情緒。
他忽然想起十二年前,那個替他擋箭的小丫頭,血染衣襟,卻還笑著對他說:“將軍別怕,我命硬。”
如今,她回來了,帶著比箭更鋒利的東西——
一個選擇。
.......
城下,驚鴻單膝跪地,掌心攤開,赫然是一枚血色棋子。
棋子背面,刻著小小的“魘”字。
那是“紅”的影子,留給她的最後通牒。
她抬眸,望向城頭馮國章,輕聲呢喃:“將軍,該落子了。”
夜風忽緊,吹得旌旗獵獵,像一場更盛大的帷幕,正在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