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生狂妄的小子!”
無崖子怒極而笑,他視獨孤劍為小輩,沒想到此人卻依舊半點兒人情世故都不講。縱使他的劍法再如何高明,這輩子也該是孤苦伶仃一人終老。
“並非狂妄,而是事實。”
獨孤劍搖頭。
他不知道無崖子內心誹謗他,就事論事道:“你身為習武之人的心氣早已失去,即便功力再如何高深,也不會是我的對手。”
“我不想殺你,因為此時的你並不值得,只有你再加上巫行雲與李秋水,才能與我一戰。”
正如獨孤劍話中所言,若是此前的獨孤劍,他的劍術有形而無神,連蕭峰父子都殺不得,更不要說身負七十年北冥功力的無崖子。
然則此時獨孤劍的劍法再有進益,不只是劍中殺機畢現,更是將種種劍法盡數融於其中,使其再無變化。
沒有變化也是最好的變化,每一柄供獨孤劍驅使的長劍都是一門劍法的精粹,忘劍而留神,忘招而存意。
如果說此前的獨孤劍只能憑藉劍器之利,萬劍歸宗看似聲勢磅礴,也是讓長劍聽獨孤劍的命令對敵,那麼此時的獨孤劍的劍法已然超出劍利,每一柄受他驅使的劍都如一名劍客手中之劍。
由劍客賦予劍器的鋒芒,才是劍者最是無匹的力量,而不是憑藉寶劍之利,才能殺人誅敵。
換句通俗易懂的話來講,憑長劍之利並不能破無崖子的防,北冥真氣護體之效當世一絕,然而劍客手中之劍,哪怕只是一柄尋常鑌鐵打造的兵刃,殺人卻是輕而易舉。
或許一柄劍並不足以攻陷無崖子的防禦,但這樣的劍漫天皆是。
所以在獨孤劍具有鋒芒之時,若無真正於世無雙的武者心氣,無崖子便不再是獨孤劍的敵手。
“獨孤劍!外公不想做的事情,你為何定要逼著他做?”
場外的王語嫣想了又想,只覺自己應當勸一勸獨孤劍,讓他莫要再為難外公無崖子。
若是此前的獨孤劍,他的劍法再是如何神異,也不一定能力敵身負七十年北冥功力的無崖子,但是無崖子見他走岔了路,便出言指點,這才使得獨孤劍歸於正途。
如今,獨孤劍自是不該行如此威逼脅迫之事,難免有忘恩負義的嫌疑。
“獨孤少俠,且不說你今日是否真能贏得了無崖子老前輩,強逼他人行不願之事,非是江湖俠義之舉。”
慕容復此時也是高聲話道。
從他聽了王語嫣講起逍遙派時,他便存了心思,如今有了示好的機會,更是不容放過。
“你也這麼想?”
獨孤劍對兩人並不搭理,而是直面無崖子問道。
倘若無崖子應了聲是,那麼獨孤劍只會轉身便走,再不會念著與無崖子一戰。
他想要挑戰的是高手,無論是武功還是心氣都稱絕世的高手,而不是一個什麼都怕的九十多歲老頭。
這樣的人再怎麼逼他,也逼不出任何成效。
武者無愧擔當,也無愧於心,更無不可直面之事。
許多人之所以嚮往武俠,不只是因為書中的蓋世神功,也不是書中各有所美的女人,而是一種屬於武者俠士的心氣,不像是正常人面對困難挫折時的逃避,更不是隻懂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
無崖子可以是一個普通人,有著不願面對之事,然而他也是一名武者,武功帶給他的,從不該是多少年內力修為的標籤,而是一種無負強者的信念。
“你休要再說!”
無崖子避而不答,心中只覺眼前的小子越發令人厭嫌。
他能聽懂獨孤劍話中之意,卻不是那般願意接受。
傳承逍遙派掌門之後,他對武學再無任何期待,只想與相愛之人偕老與共;也是雙腿殘廢後,他自圈一地躲了三十年。
此去經年草過半生,如今獨孤劍卻說他錯了,讓人如何能接受。
“是或不是?”
獨孤劍又問。
這一刻,獨孤劍不是什麼小輩,而是無崖子最難面對的少年意氣。
誰又沒有年少過,年少之時從不在意艱險磨難,只以為自己的人生還有很長,總會走出與所有人不一樣的道路來。
只是隨著年紀的增長,才慢慢看清現實。
無崖子已然九十三高齡,往前推個三十年,也是六十三歲,那時的無崖子與李秋水分離不久,李青蘿也還只是一個孩子。
可見無崖子早年並非是如此,他的追求興許遠在情愛臉面之上,只是最後半途而廢,與李秋水歸隱無量山下的琅嬛福地之中。
“不是。”
無崖子怒聲道。
曾經他也是心比天高,無論是相貌才情還是天資稟賦,都是萬中無一;師姐傾慕他,師妹也喜歡他,他從不認為自己還有什麼得不到的東西。
只是當他苦尋半生後,才知天地如籠,無論他如何才情斐然,也不過是滄海一粟。
這一種打擊對別人而言興許不當什麼,因為這一片天地也足以讓人施展抱負,然而對他而言,卻是池中困魚,終其一生也見不得高川大海。
說來好笑,當初也非是無崖子不愛李秋水,而是他分心於雜學之上,因此冷落了李秋水,這才使得李秋水尋人來氣他。
試問,一個連雕像都追求完美的人,豈能事事都毫無作為?又豈會被丁春秋所害後,便就此圈地自牢?
說到底,無崖子所不願面對的,從不是逆徒丁春秋,而是他自己。
獨孤劍越是逼他,他越是難以面對。
“既然不是,為何不敢?”
獨孤劍又問。
他不是無崖子,註定無法與無崖子共情,他只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有了機會之後也只會盡全力爭取。
所謂困難,難道還能有尋仇劍界魔魁困難?憑完整的萬劍歸宗都不會是魔魁敵手,更不要說缺斤少兩的萬劍歸宗。
只是獨孤劍不畏不懼,即是有了變強的可能,他便將成就最強的現實。
這是獨孤劍的心氣所在,而不是一開始覺得困難便完全放棄。
“他們在做什麼?”
王語嫣有些懵懂不解,全然聽不懂兩人在說些什麼。
她雖是聽過巫行雲與李秋水的姓名,卻不知她們與外公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知外公並不想見她們二人。
明明看似是獨孤劍正逼著外公做他不願意去做的事情,卻又讓人覺得獨孤劍此舉非是什麼壞事,反倒是為了外公好?
“表妹,巫行雲與李秋水又是何人?”
不只是王語嫣看了出來,慕容復也察覺不對。
他方才為無崖子仗義執言,可若是兩人的關係不如他所想,那他豈不是多此一舉?多此一舉便也罷了,最怕要惹得那位無崖子前輩的厭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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