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嘆了一聲,壓下心頭的喟然。
跟著凌燁出了屋子。
困在山中的這兩個月,竇大夫告訴了他這位霍夫人與王爺從前的恩怨情仇,也告訴他這位霍夫人就是曾經那位讓王爺生死渾噩的沈氏。
沈氏本無錯。
很多人都說過,這位夫人,是極寬和善良的。
可偏偏,她入了王爺的眼。
王爺旁的事也就罷了,情愛之事上,卻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為了沈氏,王爺有時大開殺戒,罔顧許多人的人命,有時又成了散財童子,瘋瘋癲癲的。
如今,為了治好沈氏的眼睛,甚至不惜在人身上做試驗,讓竇大夫這位宅心仁厚的老神醫,親手挖了那麼多眼睛,害了那麼多條人命。
竇大夫的換眼術,已頗有成效。
想必再過幾個月,定能讓沈氏重見光明。
可沈氏若知道,自己重見光明的背後,是這麼多條血淋淋的人命,她還能如同今日一般,安然淡定的,歲月靜好的,坐在這帳中享受生活嗎?
……
賀喜年的嘆氣聲,沈棠都聽到了。
等人走後,竹屋內陷入一場死寂。
緩了許久,沈棠方抬手摸了摸自己後腦勺的血痕,溼漉漉的觸覺,又疼又麻的,將她近來逐漸被凌燁麻痺掉的理智,漸漸收回來。
這些日子過得太安逸了,安逸到,她都忽視了那些顯而易見的細節。
比如夜半子時,時不時傳來的隱約的慘叫聲。
比如竇大夫與凌燁在窗外神神秘秘的不讓她聽到的議論言談。
比如那些瀰漫在凌燁身旁的血腥氣,比如每次竇大夫為她施針下藥時的嘆息聲。
比如那越來越粗糙的飯食,比如漸漸見底的茶葉。
都足以證明,這山居生活的背後,藏著一個不敢讓她知道的秘密。
這荒山村落裡,不僅有王府的禁衛,還有其他一群人。
他們為何在此處,是被囚禁的還是此地的原住民?
攝政王府的人,到底對他們做了什麼?
沈棠本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管不問,一切等腹中的孩子出世再說的。
可如今……
似乎沒辦法繼續裝傻了。
手摸著自己高隆的小腹,空洞深凹的眼底,裝著深淵一樣的黑。
“嗚嗚——”
角落處,那在火海中活下來的幼狼,似乎察覺到了沈棠的情緒,撲到她的腳邊,像一隻狸奴一般,蹭著她的腳踝,討她開心。
沈棠嘆了一聲,提著那幼狼的脖子,將它拎到自己的懷中。
低喃著說,“還好你是隻野狼,不是人身。”
“不然知道你父母慘死在我和凌燁手中,又怎會待我這般親厚?”
幼狼不理解她的意思,卻知道她心緒不佳,用長滿茸毛的腦袋拱了拱她的手心,又伸出溼漉漉的舌頭舔著她。
圓溜溜的眼神裡,盡是親暱與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