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逆

第334章 臨終疏

聽到是鄧忠,夏侯惠便知曉,自家侄子為何要請示自己了。

鄧艾是他拔於微末的心腹,如今都是魏國鎮守在徐州軍中權柄居前三的將率了,自己若是允了夏侯莊所請,鄧艾必然不會有意見的。

相反,他更多的是樂見其成,覺得夏侯惠此舉是在栽培他子鄧忠。

只不過夏侯惠並沒有當即作答。

將鄧忠放在太學,是他拉攏心腹的手段,也是讓鄧家日後能脫離士家標籤的考慮。

畢竟在九品中正制的背景下,對於鄧艾而言,鄧忠繼續留在太學裡,可要比去遼東博取軍功更實惠更划算。

夫謀當深遠,見小利則大事不成嘛。

“仲容,你早就冠禮且定親了,遇事也當思慮周全後,再定奪能否去做。我且問你,鄧誠公在太學與去遼東,兩者之間的利害得失,你可曾思慮過否?”

略略沉默,夏侯惠語氣中沒有責備,而是身為父輩的訓導。

“回六叔,我思慮過。”

可能是為了讓自己的話語顯得更有說服力些吧,夏侯莊十分難得的做肅容,目光堅定的與夏侯惠對視,“我與誠公都知曉,六叔讓他進入太學的思量。只是六叔或許不知,他在太學這幾年過得......嗯,過得很不如意。他在洛陽惟一的友朋,就是並非太學生的我,且他有次飲醉了,還曾以沐猴而冠自嘲過。我這麼說,六叔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呃,我明白。

在其他太學生眼裡,甚至是師長眼中,他猶是士家。

森嚴的門第觀念,不是穿上一件太學生的服飾就能改變的;人性的惡,也不是飽讀聖賢書就能抹殺的。

這算不算是我等追逐權勢之人,絲毫不顧及底下人死活感受的體現?

夏侯惠當即恍然。

見狀,夏侯莊便又加了句,“誠公也早就不想當太學生了,而是想歸去徐州在軍中歷練。但他不敢給家中說,且他也知道,家中不會允許的。”

鄧忠當然不敢~

就鄧艾那熱衷功名的性子,他若做了書信歸去,鄧艾能跑來洛陽將他雙腿都給打斷,讓他連太學的門都走不出!

唉,罷了罷了。

解鈴還須繫鈴人,自己好心辦了壞事,現今也理應出面。

“既是如此,便隨你罷。”

輕輕頷首,夏侯惠允許之餘還不忘叮囑道,“你與他結伴東行,先去泰山郡再轉去徐州一趟,然後北上青州。我與青州水師將率鄭子胄有舊,做封書信給你帶上,你與誠公跨海去遼東他會安排妥當的。”

“唯!六叔寬心,我知曉怎麼做。”

得償所願的夏侯莊喜笑盈腮,也沒有發現其叔在允許時,眼中還閃過一縷惋惜。

夏侯惠的惋惜,倒不是覺得侄子前去遼東,便錯過了與甄德結交的機會。

區區一個外戚子而已。

以夏侯家的身份,還不至於趨之若鶩。

他只是覺得夏侯莊的性子,在父輩的眼中是頗為跳脫,但在同輩人眼中,卻是十分值得結交的友朋。

鄧忠就是最好的例子。

要知道最初鄧忠入太學時,夏侯惠以鄧艾性格中不乏苛刻推斷,彼必不會想到其子獨在京師的孤立無助等困境,遂讓管事孫婁在逢年過節時,送些錢財或衣履等細軟過去,順便問問他日常有沒有缺什麼物件、需不需幫助什麼的。

待夏侯莊從泰山郡省親歸來,這活計便落在他頭上。

理由是孫婁不止一次說過,鄧忠每每與他會面時顯得十分拘束,還有些難為情,故而夏侯惠就讓侄子代勞了。

同齡人之間,理應更容易親近些嘛。

夏侯莊也做得很好。

二人才相識大半年的時間,鄧忠對他的信任就已然到可以吐露心聲的地步。

由此推論,若讓他與甄德相識結交,肯定也能將天子曹叡無端扔給他的的苦差事給妥善解決了。

如今看來,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起身往韓龍等部曲案席那邊去的夏侯惠,倏然想了另一個侄子,便順勢問道,“你既是常去太學,應也知子遜近況吧?他近來如何?”

“子遜......”

聞問,原本作笑顏的夏侯莊腦袋一縮,聲如蚊蚋,“他.....嗯,應該還好吧。”

應該?!

什麼叫應該?

聽出異樣的夏侯惠腳步一頓,側頭過來,眼中滿是審視,“嗯?!”

“我是沒有去見子遜,但這不能全怪我啊~”

而夏侯莊則是討好的笑了幾聲,旋即叫起屈來,“六叔你是知道的,子遜那性子連話都不願意說的,我去見了也是與他面面相覷、徒增尷尬。”

子遜即夏侯恭。

是仲兄夏侯霸在生了許多個女兒後,終於盼來的唯一兒子。

也是夏侯家第三代中的“異類”。

孩提時就哭鬧都少有之,稍微大了些後便寡言少語,尊長大人與他說話時,他也只是“哦”、“嗯”等單音符以應;就連家中從兄弟一起騎竹馬、舞木劍等戲耍他都從不與會,終日就靜靜的坐在一旁,不知在想些什麼。

為此夏侯衡還曾擔憂過,這個本就筋骨羸弱的侄子,是不是還有天生智力有虧?

每每給那時還在關中的夏侯霸作家書時,都難以著墨說夏侯恭的近況。

不過,到了夏侯恭受學時,授學的先生不時誇讚他頗為聰穎、記性很好,這才讓夏侯衡卸下了擔憂。

而對他改觀,則是在他八歲那年。

那時將至歲末,身為天子近臣的夏侯和被賞賜了許多異地進貢的瓜果吃食,歸來府邸後,便召集眾多小娃均分。源於夏侯恭每每吃橘子都會鬧肚子的干係,夏侯和在分配的時候,沒有給他橘子,而是多予一枚北海梨代替。

沒想到,他發現之後,竟跑來歸還多予的梨。

待夏侯和解釋緣由,他仍堅持要還回去,聲稱如果他多拿了一枚梨,其他兄弟姐妹知曉後,會以為夏侯和偏心的。

對此,夏侯和甚異之,還將此事告訴了夏侯衡。

從那之後,夏侯衡便覺得這個侄子很不尋常,不僅早早就為他束髮,更在他十二歲的時候賜下表字、送去了太學。

十二歲的太學生......

在家天下的時代,不算什麼驚世駭俗的稀奇事。

如孫策定江東諸郡後,才十五歲的孫權就當上了縣長。在魏國與宗室無異的譙沛子弟,十二歲進入太學,已經很收斂了好吧。

“骨肉兄弟之間,有什麼好尷尬的!”

語氣略帶不滿的夏侯惠,正色訓道,“他不與你攀談,是他之過;你既到了太學卻沒有見他,便是你的過錯。何況你還年長他三歲,怎能不多包容點呢?你去尋鄧誠公之時,去看望下他,順勢讓他尋空來府上一趟,我有事尋他。”

“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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