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自己無愧於心。
事實上,夏侯惠是關心則亂、庸人自擾了。
當他的批註送到東堂、天子曹叡逐句看讀之後,臉上露出了很是欣慰的笑容,曰:“果不負朕之所望,稚權猶稚權也。”
因為他讓侍從將《都官考課法》送去中書監,初衷是為了安夏侯惠之心,讓他不要受到高堂隆臨終上疏的內容影響,自疑為“鷹揚之臣”。
是的,他是出於安撫之意。
早年夏侯惠徵遼東歸來,從鎮護將軍轉為中護軍,其實只是平級調動,不管職責範圍還是實際權柄都沒有增長;兼領中書侍郎,擁有參閱朝廷機要之權、可秘奏廟堂得失直達天聽,才是曹叡對他嘉獎。
曹叡讓他作批註,是想提醒他猶擁有著其他臣子沒有的殊榮,仍備受信重.......
畢竟,他私下揣摩的時候,就覺得“鷹揚之臣”除了夏侯惠之外無人可匹之;以此類推,以夏侯惠之智,想必也會疑己而心懷惶恐罷。
最重要的是,自以猶在壯年的曹叡,覺得現今就臆想鷹揚之臣、鳩佔鵲巢者都不可取。
至少在自身五十歲之前都算早的。
人過五十方不稱夭嘛。
何必弄得公卿百官人心惶惶呢?
再者,若是因為能力出眾就將夏侯惠定為鷹揚之臣,那不是因噎廢食、自卸臂膀嗎?
他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夏侯惠充當馬前卒呢!
如先前的清查士家積弊之事,夏侯惠這把刀子不就很好用嘛~
帶著這樣的想法,他在東堂署理庶務完畢後,當眾人依禮自歸時,還將伴駕聽政的散騎常侍劉劭留了下來。
“劉卿,且看看這個。”
示意劉劭近前接過夏侯惠批註的曹叡,“卿作考課法,尚書檯呈來已然數日矣,朕之所以未詔令公卿百官議之,乃心中略有所異之故。今見稚權所注,頗得朕意,卿不妨也視之。嗯,朕召議郎庾嶷來與卿共參詳罷。”
言罷,便起身去西堂歇乏。
在讓侍宦召議郎庾嶷過來的時候,還很體貼的讓人給送來劉劭些吃食酒水。
只是看罷之後的劉劭,哪有飲食的心思啊~
要知道,他制定《都官考課法》期間也是需要伴駕的,而曹叡可沒少趁著機會“指點”他,且還是想起一出是一出的那種。
不客氣的說,考課法之所以定製了七十二條之多,大部分都是遵照曹叡心意而增加的。
所以現今一聽曹叡聲稱略有異議,劉劭第一反應就是心好累......
身為執行者的,最怕的不就是決策者心意反反覆覆嘛~
尤其是曹叡還要召議郎庾嶷過來與他一併參詳。
倒不是說庾嶷其人難於相處。
早年他與議郎庾嶷、荀詵等人同奉詔制定新律十八篇時,彼此之間相處得很融洽。
而是他知道天子曹叡讓庾嶷參與的目的。
潁川庾家是尚儒學的,而他的學術觀點更崇尚於道(玄)與儒的合流。
在作考課法的時候,他也是遵從著“依其才能不同、適合擔任的官職也不同”、“才與德並列標舉”的觀點;但在曹叡指點下,他不得不加入了許多“先德後才”的條例。
這也算無可厚非吧。
身為帝王嘛、魏室代漢也沒多少年嘛~
期待臣子恪守德行、無有非分之念也能理解。
自董仲舒改造過儒學崇尚忠君克己,將德放在才之前,所以曹叡現今將庾嶷召來與他計議,不外乎是猶堅持己見、找來個嘴替,讓劉劭在看夏侯惠批註時不要受太多影響。
說白了,就是曹叡既覺得夏侯惠“善賢使能”的提議頗有可取之處,也不想放棄“重德取忠”的主張,所以讓劉劭看著綜合下。
故而劉劭心累得很。
天底下哪有魚與熊掌兼得之事!
這《都官考課法》他得修修改改多少次,才能讓曹叡滿意?
答案是很悲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