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奸臣佞臣,又如何遏制功高震主者呢?
同時任用君子與小人,讓他們相互制衡,是帝王必備的制衡心術,更是帝王以臧否刑罰彰顯權威的手段啊!
“稚權之論,燕王以為如何?”
須臾間心念百碾的他,倏然側頭看向曹宇發問。
也唬得原本權當看客的燕王當即離席下拜,語氣且急且切,“先帝詔敕,宗王不得參政,請陛下恕臣不能作答。”
“嗐,燕王這是作甚!”
離席過來扶起燕王的曹叡,笑容可掬的寬慰道,“不過閒談耳,燕王莫多心。再者,燕王與朕,骨肉之親也;稚權於朕,股肱之臣也,且此間無外人,何須拘泥?說說罷,權當為朕作參詳。”
好嘛。
在當今天子當前,先帝之命是可以暫且忽略的。
起身的燕王曹宇面露難色,但也不敢抗命,只得避重就輕的小聲說道,“唯。臣以為,稚權‘事先始,而後方能繼之;若弗始,則無終可言’之議,頗有可取之處。”
意思就是贊成他的建議嘍?
略微揚眉,曹叡也沒有再為難,轉而對夏侯惠囑咐道,“昨日在東堂,朕讓劭、議郎嶷共論稚權之論,已然將考課法精簡為三十二條。今聞稚權之言,令朕猶如振聾發聵,斯為可取也。如此吧,翌日朕復召劭、嶷於九龍殿與稚權共協商,待將考課法精簡為十條之內,再送與朕過目。”
“唯。”
聞言,夏侯惠起身行禮,“臣惠領命。”
“奇怪。近來不知為何,吃酒未至先前半數,竟已有頭暈目眩之醉態。”
應是事有所決、心緒鬆懈了吧,以手扶額的曹叡神情露出些許痛苦之色,轉身往後屋而去,“朕且先小憩片刻,稚權代朕與燕王把酒言歡。”
話語方說完,身影就轉入後屋不見,讓夏侯惠想出聲回絕都沒了機會。
他是真不想與燕王獨處。
因為在曹丕定下的宗法中,王公與朝臣是不能結交的。犯之,王公被削爵減食戶,朝臣輕者將左遷、重者下獄論罪。故而,他若與燕王曹宇有了什麼瓜葛,日後恐將成為被他人攻訐的口實。
“稚權,方才多謝了。”
也不知道是方才言政事破例了、故而不在乎再多一次,還是為免相互間面面相覷的尷尬,燕王曹宇竟率先開口作謝了句。
忽如其來的話語,讓夏侯惠不免微微楞了下,才反映過來彼為何稱謝。
也連忙拱手作謙言道,“不敢當燕王之謝。在下方才諫言陛下,聲稱或可寬寬宗王之政,並非為燕王分說也。在下年少時,尤喜文學,常錄武帝、先帝與陳思王等文賦拜讀,以求自身才學進益;後入行伍,閒暇時猶有之。故待見陳思王‘六易封號、三遷居所;連遇瘠土、衣食不繼’等句時,心有感焉。今日恰逢時,遂以宗國藩屏之義、親戚骨肉之情而諫於陛下當前。”
“稚權說岔了。”
不料,燕王聽罷便擺手,解釋道,“我所謝者,乃稚權言封國典兵尚不可也。”
嗯?
你不是該怨恨我才對嗎?
對此,弗解其意的夏侯惠斜頭揚眉、面露疑惑。
“咳~咳咳~”
有些為難的清了清嗓子,燕王曹宇才壓低了聲音道,“陛下此番召我來京,乃欲我掌兵,我數辭,弗能卻。”
你說甚!
陛下竟打算讓你掌兵、且還是在京師?
這次,夏侯惠是真的色變了。
雖然他知道燕王自幼與天子曹叡一起長大、關係很親近,又因性情恭順溫和、從不與人爭,故而備受曹叡寵信;但他屬實想不到,曹叡對彼的信任竟都到了這種地步啊~
要知道,燕王乃是武帝曹操的兒子!
授予在京師掌兵之權,無異於給予了他可“入承大統”的機會。
“稚權知五斗米教否?”
就在夏侯惠猶震驚不已的時候,燕王曹宇又緊著問了句。
何故倏然提及五斗米教?
我父兄就死難在漢中,安能不知哉!
“略知一二。”
“我乃原侯之婿,對五斗米教頗為熟悉,但卻不曾信鬼神之說。嗯,陛下亦是敬而遠之的。”
喔,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