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斗柄回春。
初來乍到,這皇宮第一個新春,楚弋特來帶她去拜年。
“皇妹是否一直在怪我?”
“什麼?”
楚弋走在護城河水那一側,也擋住了河面的風,還是吹得人想打哆嗦。
“有一些話,我一直想與皇妹說。”楚弋頓了頓,“昔日神女峰尋藥之恩,我一直感念於心。將皇妹困在皇宮,我若說再多的不得已,怕也只是託詞。”
這麼久了,她看得出來,楚弋是真的心懷歉意。她原本已經回到神女峰,可以自由自在生活,因為招惹了前去尋藥的楚弋一行人,現在滯留在宮牆中,捲進了未知的朝局漩渦。
“關於雪女傳聞,出宮那些時日,皇妹已經有所耳聞。真真假假,是否如我所想,我也不會再繼續叨擾皇妹。天下局勢瞬息萬變,生死門也好,皇叔也罷,牽一髮而動全身。在朝堂外本宮尚有瑯環閣斡旋,而在朝中百官怠惰因循,各自為營,罔顧黎民生死。我自理政以來,每日見這朝堂沉痾積弊,有心卻無從整頓。梨州一場大水,瘟疫肆行,哀鴻遍野,來日我亦不願再讓百姓受苦。”
作為東宮太子,將來朝堂的繼位者,為國為民,為君為臣,難得是這一顆悲憫蒼生之心。話已至此,儘管她再無心於這塵世中事,起碼也不能當了這將百姓推於水火的禍首。雪女傳聞事關雪山,是為穩定北方局勢;將軍府遺孤一事是要拿源家開刀,以儆效尤,整頓朝堂。最後是生死門,楚雲在王府深居簡出,若說真要和朝堂扯上關係,只有生死門,那麼生死門與夜陌的關係昭然若揭。她從來沒有將夜陌放在任何一種身份,起初只是不在意,後來是不願面對。但從目前的情形來看,生死門或許早已經牽扯進來。如果來日生死門就是楚弋平定朝局的障礙,那麼兩者之間必定有一場博弈,無論結果如何,對於漓王府,乃至整個皇城都將是一場災難,屆時恐怕沒有人能獨善其身。
“皇妹一定在想,我又在籌謀什麼,來利用皇妹。”
楚弋說這話時目光一直看著前方,她猜不懂人心,也看不出來算計利用。這一切多少都與她有關係,楚弋心明眼亮,一眼就看出來她就是這破局的契機。天下太平,這是他作為太子肩負的職責,而蒼生就是他的信仰。
“源家非動不可嗎?”
源家是無辜的,站在她的立場,只是源霖思念故人心切,才意外和她扯上了關係。若是因為自己讓源家上下蒙難,就算自己回到神女峰也不會心安。
楚弋微微回了回頭,又繼續前行……
“聖意已達,我相信源相已經明白,往後安分守己倒無妨,若繼續在朝堂上攪弄風雲,那時我將不得不效仿皇爺爺……”他沒有再說,無非那些弄權手段,駭人聽聞。“皇妹為何只字不提皇叔,還有他……”
“……”
“生死門為患江湖數年,狼子野心,已經滲透朝堂後宮,這宮中處處藏匿著細作的痕跡,瑤華宮外也不例外,這也是瑤華宮的宮人更換如此頻繁的原因。這次與草原和親,生死門屢次派去暗影暗中破壞,先是截了崦之迎親使臣,又是斷了官路必經的橋樑,想必下一步就要釜底抽薪……”
楚弋是在擔心她的安危,還是擔心和親無法順利進行,她不知道。她知道的是楚弋絕不會現在放她離開,既然生死門不會讓和親如願進行,那麼為何她不自己做一個選擇,一個絕處逢生,最後又能兩全之法。
“皇妹放心,昔日承諾,我定不會忘。皇妹在宮中一日,我便會護皇妹一日周全。”
她搖了搖頭,安慰雖然不多,聊勝於無吧!
“皇妹不信我?”
“你忘了,我有凌風。”
她看了看護城河對岸,某個宮簷的倒影,一定有凌風的身影,這種以保護為名的監視,別說還真有點別有用心。
“待這回和親事了之後,你會放他自由嗎?”
“宮中暗衛,不比江湖。”
她笑了笑,看來凌風知道得太多了,那麼自己呢?在皇宮瞧遍了那許多見不得光的秘密,皇帝又怎麼會讓她帶著這些秘密去往草原。楚弋不再與她分析得失,權衡利弊,在這之後的許久他都沒有說話。
“聽說,除夕那晚皇妹去了承興院。”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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