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名叫黎錚的少年笑著搖了搖頭道:“二少爺遊得真快。”
蕭家在奔海城裡聲望甚高,頗有德名,而蕭亦瀾長得不似他大哥那般粗曠,反而有些秀氣,一對柳眉下眼睛不算大,散發出少年人特有的光彩,而他的身材也比蕭亦湛瘦小很多。蕭亦瀾王府出身,難免有些嬌生慣養,倒是和蕭瀅兒一脈相承地古靈精怪,主意眾多,找些新鮮玩意兒最是擅長,已然成為這些玩伴的頭目。
其餘的人也從水中冒頭,嘰嘰喳喳地閒聊著。蕭亦瀾最先上岸,催促著他們穿好衣服,帶頭向市集走去。勝負已分,他想要找些其他的樂子。
城中心的市集同樣是他們十分喜歡的地方。除了蕭亦瀾,這些少年家裡或是鐵匠,或是屠夫,還有些是商販,市集上的新奇玩意兒大多買不起,不過他們最喜歡湊熱鬧,看各種各樣的新奇玩意兒和零食,看形形色色的人。一群少年嘰嘰喳喳地擠在一起,確實是很熱鬧,不僅熱鬧,還很聒噪,即便是市集閉市的日子,他們閒來沒事也會到瀝雲港內嬉鬧,令港口的船工頭疼不已。
有時蕭亦瀾也會來兩個大手筆,給夥伴們買些感興趣的零食和小玩意兒,因此大夥兒也都樂意和蕭亦瀾一同玩耍,市集裡的商家們也因此與蕭亦瀾相熟,不像瀝雲港的船工經常板著張臉,經常好聲好氣地招呼著。不過對蕭亦瀾來說,還是和港口的船工鬥智鬥勇更有意思。
今天大家都沒逛上什麼感興趣的東西,倒是蕭亦瀾在一個小攤上瞥見一個翠綠色的石頭。看起來很像玉石,但觸手卻比玉石輕得多,握在手心裡捂了半天,再拿出來竟還是冰冰涼涼的,完全沒有被體熱捂熱。這讓蕭亦瀾頗為好奇。
只是連店家也不知道這是什麼,他店裡賣的的是南疆運來的藥材,偶然發現在裝藥材箱子的角落裡有這個東西。他本以為是什麼特殊的玉石便拿來賣了,只不過因為不瞭解,定價倒是便宜得很。蕭亦瀾反正也不缺錢,就順手買了下來,用繩子串著戴在胸前。
除了各種各樣的店鋪,市集上還有一些雜耍賣藝的攤位。這些人或表演著一些街頭戲法,或展示一些拳腳功夫,加上旁邊幾個賣力吆喝拉客的夥計,場面一度十分熱鬧。
少年們此刻的注意力卻都在一個壯漢身上。這漢子虎背熊腰,青筋盤虯錯節。他手中是一個鐵錘,偶爾錘頭砸在地上可以聽見沉悶的響聲,甚至地上都是一震,可見其重量。然而這並沒有難倒這個壯漢,只見他手腕翻動,鐵錘時而被拋起,又被穩穩接住,時而被他掄圓了,在雙手間來回切換,贏得滿堂喝彩。
然後在一片叫好聲中一個十來歲的少年便拿著一個小碗,在周圍看客面前伸了伸,只聽得一陣噼啪的聲響,小碗裡便堆滿了瑣碎的銀兩和銅錢。
少年們看得津津有味,突然一個人說道:“黎錚,你師父能比這傢伙厲害嗎?”其他人先是愣了一下,隨即都起鬨笑著。
“是啊是啊,你師父不是挺壯的嗎……”
“要不把你師父叫來和他比試比試吧!”
少年們嘰嘰喳喳地討論著,黎錚露出苦笑。他從小是個孤兒,後來在一家鐵匠鋪當學徒,他們口中的師父就是鐵匠鋪的老闆。他倒說不清楚師父有多厲害,耍錘子倒是師父的看家本領,不過對他來說,這兩個人的水平都遙不可及。
他頓時被挑起了勝負心,不甘示弱,笑道:“我告訴你們,我師父的塊頭可有這傢伙兩個大,那肌肉可嚇人了,絕對比這傢伙厲害呢,那麼大的錘子在他手裡輕得像棉花一樣……”話雖這麼說,他可不敢回去叫師父來和這人比試,那個滿身橫肉的鐵匠脾氣差得很,一個沒事兒就衝著黎錚發火,黎錚在他面前都是戰戰兢兢的。
蕭亦瀾頓時來了興趣,一雙眼睛如在放光:“真的假的!是這麼大的錘子嗎?”說著,他還伸手劃圈,比劃著“這麼大”的錘子。
由於人群太過擁擠,空間本就不大,他稍一比劃就不小心碰到了其他人,其中還有個人剛好在他身後,正好被他手肘捅到。
蕭亦瀾連忙回頭,引入眼簾的卻是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一雙三角眼此刻正瞪著蕭亦瀾,他額頭上甚至還有一道齊眉的刀疤,平添兇悍之氣。蕭亦瀾頓時嚇了一跳,本想說些抱歉的言語,一時竟忘了說話。
那男子面上浮現出一股怒氣,臉上橫肉擰在一起,就要發作。這時黎錚已經反應過來,將蕭亦瀾往後一拉,將蕭亦瀾擋在身後。他在鐵匠鋪當學徒兩三年了,所以比同齡人的身材更高大也更強壯,即便如此,在那漢子的注視下,他手心直冒汗,呼吸也變得緊促,目光不自覺地瞟向別處,不敢與之對視。
那男子臉色陰沉,看了看臉色蒼白的蕭亦瀾,注意到他的服飾和其他人明顯不同,顯然出身不凡,眼中頓時閃過猶豫之色。他又看了看黎錚,冷哼一聲,便向前走去,嘴裡還低聲罵著。
少年們終於鬆了一口氣,放鬆下來的黎錚更是發現自己渾身冷汗。蕭亦瀾看著男子遠去的背影,罵了兩聲解氣。自幼養尊處優的他自然沒被這般態度對待過,他一時心中頗為鬱悶。
“你說,我去把蕭祺叫來,打不打得過這傢伙?”蕭亦瀾咬著牙問身旁的黎錚。
黎錚一愣,有些無奈地笑道:“蕭祺少爺雖然習武,總歸年紀輕輕,想來還不是這個大漢的對手。”他一共沒見過蕭祺幾面,蕭祺身手如何,他可全無概念,但若是自己誇大,累得蕭祺去被那漢子胖揍一頓,怕是要把這王爺的義子給得罪了。
不過蕭亦瀾本就生性活潑,倒沒有鬱悶多長時間,在夥伴逗樂聲中甚至笑了出來。眾人之間的氛圍變得輕鬆起來,這個兇悍的男子來去匆匆,沒在少年們的心中留下多少印象,只有蕭亦瀾有些耿耿於懷。
“可別讓我在奔海城裡再碰到你!”蕭亦瀾心中忿忿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