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長輕抿一口清茶,氤氳的水汽模糊了他銳利的眼神。
“江南水土,七分山巒二分水,只餘一分薄田……”
李善長忽然將茶湯傾倒在硯臺裡,墨汁頓時暈開成猙獰的形態,“可就是這一分田,養活了天下人!”
“惟庸啊……你要知道,官紳想要在百姓身上吸血,那多的是辦法!”
“丈地時收縮繩尺,百畝良田能量成八十畝!這叫‘縮繩’。”
“把自家田產寄掛在舉人名下避稅,叫‘詭寄’。”
“將賦稅分攤到貧戶頭上,這叫‘飛灑’。”
李善長眼神銳利,垂垂老矣的臉上帶著陰狠尖銳的惡,“你記住,官紳的筆桿子比刁民的鋤頭鋒利!”
“學,學生知曉了。”
李善長側頭看向滿臉忐忑不安的胡惟庸,不由得勾起抹冷笑。
“你也不用太過擔憂,畢竟這也屬於是自古以來預設的規矩了。”
“皇帝管著官紳,從官紳身上發洩吸血,得到自己的想要的!”
“而官紳的血包從哪來?那自然就是老百姓身上了!”
“週而復始,迴圈往復。自古以來都是這樣。”
“所以你有時候回望看看,朝堂之上為什麼清流清官總是做不長?因為他們一個個都是蠢的!”
“他們想要拋棄大家習慣了的迴圈,想要做個什麼所謂的清官,皇帝朝他們吸血,他們只能咬牙硬扛著。”
“雖然能得百姓的幾句稱讚,但往往活不太長久,這就是蠢人。”
“而我們雖然爆出去會被人罵一聲奸臣,但實際上只有我們才是最適合朝廷運作的!”
“只有我們才能使大明朝更為長久的穩定的交接下去!”
“達到一個所有人都滿意,又不太滿意,但沒有更好的辦法了的平衡。”
胡惟庸恍然大悟,當即一揚袍,拜倒在地,“恩師之才智謀略,學生實在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恩師之真言!學生定然銘感於心。”
李善長對他這般姿態很是受用。
明明以前拍馬屁的人不知凡幾,但不知為何,就胡惟庸拍起馬屁來,甚是讓人舒適。
“行了行了,起來吧,天色已晚,你還有正事要做呢。”
胡惟庸這才起身,“那學生就先走了,恩師好好休息。”
“等一下。”李善長忽然開口,“之前在朝堂上忽然跳水背叛我們的那些武夫,你應該都記住了吧?”
“恩師放心。”胡惟庸轉過身,陰影之中的嘴角勾起一抹陰鷙的弧度,“那些臨陣倒戈的牆頭草,學生已經一一記在腦子裡了!”
“待此事成後,他們若再想搖尾乞憐,可就連殘羹冷炙都舔不著了。”
李善長滿意的點點頭,“很好,你心中有數就行。”
“像是如永嘉侯江夏侯這幾位稱病在家,躲開了徐達徵召的同伴外,其餘幾個都不用慣著。”
“牆頭草風往哪吹往哪邊倒,那就別怪我們翻臉無情了!沒有讓這些牆頭草通吃兩家的道理。”
胡惟庸拱手安撫,“恩師不必惱怒,不過是一些小人物罷了。”
“他們根本不配讓恩師您記在心上,交給學生就行,學生會處理的十分完美。”
李善長見胡惟庸這般狠辣,反倒又開始裝起來了老好人。
“話也不能這麼說……總的來說,咱們淮西還是應當團結一些,大部分還是在同一條船上的。”
胡惟庸深吸一口氣,強忍著罵人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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