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至誠父子倆氣得七竅生煙,怒火萬丈,他一把將桌上的筆墨紙硯摟到了地上。
扁盡忠來回踱著方步,不知如何是好,燕兒臉色慘白,驚恐的躲在角落裡,不敢言語,生怕這對父子再拿她出氣,偏偏這個時候,一陣風吹起窗子,發出一陣聲響,剛好站在那裡,扁家父子不由得抬頭望去,立刻火冒三丈,扁至誠撿起一塊硯臺,就朝著燕兒扔了過去,怒罵道:“都是你這個廢物,一點的有用訊息都打探不回來,就知道和那個該死的偷情快活去了!”
燕兒奪過硯臺,嚇得跪倒在地,兩眼垂淚,哀求道:“奴家也沒有想到吳有德這個傢伙有這般的心機,實在是委屈。”
扁盡忠不敢違拗父親,只能朝著燕兒擺擺手,說道:“父親,這事還是要怪在夏青鋒的頭上,這廝也算一個混不吝,油鹽不進,上次沒有搞定他,原本想著再拉攏他,卻沒想到這廝動作這麼快!”
“沒有吳有德的將令,夏青鋒也不敢這般放肆,我們父子都中了這廝的緩兵之計,他表面上和我們和氣相處,暗地裡卻時時刻刻想著如何除掉我們,只要我們扁家一倒,整個雲中就他吳某人的了,這個傢伙如此對待老夫,老夫也不能坐以待斃,我要讓他知道馬王爺有幾隻眼,忠兒,你不是說楊么那個傢伙對燕兒挺上心的,要不咱們再想辦法,把這個姓楊的給拉過來。”
“可是現在這個姓楊的和吳有德打的火熱,而且吳有德還給他置辦了別院和小妾,我們再怎麼使手段,就怕他不上鉤。”扁盡忠說道。
“只要他有七情六慾,就會有喜好,就不愁搞不定他,既然他好這個,咱們就給他這個,燕兒,你去想辦法,把這件事情辦妥了。”扁至誠威嚴的說道,燕兒打了一個哆嗦,誠惶誠恐的說道:“兒媳一定去辦好這件事。”
這時劉五浩在外面低聲稟告道:“大人,大人,吳有德大人帶著幾個親隨,架了兩架馬車,到了咱們後門了。”
“進來說話!”扁至誠喝道。
劉五浩佝僂著背,小心翼翼的進來,低聲說道:“吳有德將軍帶了幾個親隨,趕著兩架馬車,到了咱們後門了。”
扁至誠心中一愣,不知道吳有德這個傢伙,又在搞什麼玄乎,問道:“他帶了多少人?”
“就兩三個人,而且都是便裝,連他自己都未穿甲冑,一路小心而來,燈籠也沒有張掛,連街坊鄉親都沒有攪動。”劉五浩說道。
扁至誠搖了搖頭,說道:“這廝又在搞什麼名堂。”
扁盡忠瞧著父親,一時也摸不著頭緒,不敢吭聲。
“快點讓他們進來,將後院閒雜人員全部趕到前院去,不許七嘴八舌的亂嚼舌頭。”扁至誠讓劉五浩趕快去辦,問扁盡忠:“忠兒,這吳有德葫蘆裡面賣的什麼藥?”
扁至誠搖搖頭,說道:“咱們先去見見他,隨機應變吧。”
父子倆到後院,只見一架馬車停在那裡,幾個護兵都退到了較遠的角落邊上,吳有德一身便衣,見了扁至誠,急忙上前,躬身就拜,口中歉疚的說道:“知府大人,都是吳某手下的人辦事沒有分寸,慌亂之中,多有疏漏,吳某既然和大人同進退,這就立馬封了相關的賬簿資料,前來府上請罪。”
扁至誠一臉的笑意,急忙將他扶起,熱情的說道:“你我共同進退,吳大人這話扁某願意聽,實在是掏心窩子的肺腑之言,只是你這個陣仗,倒是讓我有點不明白了。”
扁至誠指了指馬車,一臉的迷惑。
吳有德急忙說道:“吳某手下有個姓夏的副尉,不知道哪根筋搞錯了,冒冒失失的就查抄了魯莊季大戶的家,搜到了不少東西,他還言辭鑿鑿的說和大人有點關聯,被我狠狠的教訓了一通,這件事情既然牽扯到大人,卑職乃是大人屬下的職官,大人待吳某又有提攜和眷顧之情,吳某就不敢專權了,還請知府大人示下。”
扁至誠沉吟了一下,揮了揮手,說道:“吳大人言重了,估計是你的屬下立功心切,胡言亂語罷了,想想本府乃統管一方軍政,怎麼會和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鄉下人搞起一起,一定是這些人利令智昏,胡亂攀咬本府。”
“那是,那是,,在下已經將這幫口無遮攔的傢伙訓斥了一頓,囑咐他們別再胡言亂語。”吳有德從懷中掏出幾本賬簿,遞給扁至誠:“這個估計也是那幫人胡亂弄出來的,意在用大人的名望給自己做掩護。”
扁至誠心底裡驚顫不已,臉上卻依舊平靜,將賬簿接過,轉手遞給扁盡忠,吩咐道:“忠兒記著,今後無論何時,只要你身在官場,總有一些居心叵測之人,想盡一切辦法汙衊你,冒用你官場上的威望,胡作非為,咱們都是為了朝廷,嘔心瀝血,所以,一定要潔身自好,不要給了這些小人鑽了空子。”
扁盡忠接過賬簿,翻看了幾頁,一頭的冷汗,看著父親,不知道如何處理,扁至誠問道:“吳大人,這種顛倒黑白的東西,本府查案也是經常遇到的,甚至經常會有與德莊扯上關係的偽證,老夫知道,都是一幫刁民亂搞的東西,做不得數的,這個所謂的賬簿,吳將軍不妨帶回去自行處理吧。”
吳有德連連擺手,急忙說道:“吳某知道,這些東西肯定是那幫刁民胡亂之為,目的是想和大人牽扯上關係,讓我等不好下手罷了,我既然知道是廢紙一張,也沒有必要再帶回去了。”
“是啊,這種有損家父名節的東西,連我看了都心生氣憤,火冒三丈!”扁盡忠說完,氣得將賬簿撕得粉碎,扔在地上,還不解氣,在上面跺了幾腳,朝著吳有德說道:“吳將軍,您是知道的,家父經營雲中多年,心懸黎民疾苦,為官清廉,哪來的狂妄之徒,竟然敢如此詆譭家父!”
吳有德拱手道:“的確如此,扁大人為官一方,廉潔奉公,德高望重,乃是當朝之楷模,所以官家才會對大人委以重任。”
“那是,那是,如若不是老夫為國盡忠,恪盡職守保護邊疆,官家也不會將雲中軍政都交給在下。”扁至誠說到雲中軍政時,特地加重了語調,吳有德心知肚明,急忙指著馬車上的一排箱子說道:“大人,在季大戶家裡,還搜到了一批金銀,官方交子,因為那季大戶帳簿上有所涉及,在下惶恐的覺得,這些不是小數,而且事關大人,就悄悄的運來了,而且是沒有驚動任何人。”
扁至誠臉色青綠,嘴角顫抖,卻沒有說話,扁盡忠急忙跳上馬車,就要去開啟箱子檢查。
扁至誠咳嗽了一聲,制止了扁盡忠,低聲說道:“吳大人多慮了,本府前面都講了,這些刁民胡亂攀扯本府,意欲拉本府的威望,做他們的保護,你想本府為官清廉,何來如此鉅額之財。”
說完,還是忍不住的咳嗽了幾下,難以掩飾心中的氣憤和悲催,畢竟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低聲說道:“這些軍士粗鄙不堪,哪有什麼深思熟慮,抓著毫無根據的東西,就胡亂張狂,吳將軍回去,確實要嚴加管教。”
扁盡忠兀自不忍,高聲問道:“父親?”
扁至誠狠狠的說道:“忠兒,我一再教育你,為官要向吳將軍學習,心懷坦蕩,一心為公,切莫為了蠅頭小利喪失了為官的本性,不該拿的東西,咱們一點都不能碰,明明我們父子廉潔奉公,可是一旦碰了一些東西,就成了別人口中無法解釋的把柄!”
扁盡忠憤恨的一甩手,跳下了馬車。
“吳將軍,這些金銀與本府沒有任何關係,您自行安排便是!”扁至誠強忍心頭的怒火,和藹可親的對吳有德說道。
“知府大人,照理這些收繳的贓物,屬下都要呈交與您,由您定奪,您這一句由屬下自行安排,可是要讓屬下處於尬尷之地,若屬下越過大人,上報朝廷,就會遭到同僚們說我好大喜功的恥笑,咱們兩個還要落得個不和的壞名聲,若是在下私自處理了,又是對朝廷的不忠不孝,都是夏副尉辦事欠缺考慮,置你我於尷尬境地。”
扁至誠笑道:“吳大人言重了,不管如何,姓夏的是將軍屬下,本府不會越俎代庖,還要將軍自己回去管教,眼下既然將士們查獲叛逆有功,本府獎賞一眾將士銀五千兩,請吳將軍代為封賞,忠兒,你即刻去衙門賬上支取出來,交給吳將軍!”
扁盡忠聞言,看著父親,站在原地,腳步卻沒動。
“盡忠兄弟,不要勞煩您了,既然大人恩賞,末將這就謝謝知府大人了。”吳有德說道。
扁至誠手撫胸口,說道:“將軍,老夫今日身體不適,就讓忠兒陪你前廳用茶,你們兄弟敘敘情誼吧。”
吳有德急忙拱拱手,說道:“都是在下考慮欠周,冒失行事,請大人海涵,至於那些胡作非為的下屬,在下回去一定嚴懲不殆,逐出軍營。”
“對,將軍的屬下,定然要將軍全力約束管教,本府這裡,也只能力所能及的協助,即便有了訊息,或者人贓俱獲了,也會交回到將軍治下。”扁至誠揮揮手,吳有德急忙召喚遠處的軍士過來,駕著馬車,出了後門而去。
看著吳有德得意洋洋的背影,扁盡忠終於忍俊不住,高聲問道:“父親,咱們就這樣讓這個傢伙耍了,幾十萬兩的金銀就被這個無恥之徒拿走了?”
“糊塗!”扁至誠罵道:“你就是一個不成器的傢伙!”
扁盡忠兀自不服氣,爭辯道:“既然吳有德自己送上門來的,咱為什麼就不能收下原本屬於我們的東西!”
扁至誠氣得點著他的腦袋,斥責道:“你就是一個不學無術的傢伙,整日裡就知道花天酒地的,似你這般糊塗透頂,為父如何將諾大的家業傳給你,你又如何是吳有德的對手!”
扁盡忠斜歪著頭,有些不服氣,這時,劉五浩悄悄的進來,低聲稟告道:“大人,吳將軍馬車已經去了,如您所料。過了三道街,確實又有一隊人馬接應,而且,經過河邊時,將箱子裡面裝著的石頭都扔到河中了。。”
扁至誠揮揮手,劉五浩退了出去,他指著扁盡忠訓斥道:“你若再不收收心,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把自己作死了!”
扁盡忠不敢再爭辯,看著父親。
“你知道嗎,吳有德今天是有備而來,你以為他會把銀子乖乖的送回來,其實就是欲擒故縱,以他的為人,吞下肚子的肥肉,肯定不可能吐出來的,他在箱子裡裝的根本就不是什麼金銀,你若上前檢查,正中下懷,被他抓住了口實,你我父子恐怕要過不了這關,要麼束手就擒,要麼被他趁火打劫,乖乖的把箱子裡面裝滿金銀,滿足他的慾望。”扁至誠說道:“可惜老夫不是他隨便就能算計的,咱就給他來個假痴不顛,概不承認,讓他無從下手。”
“原來是這樣!”扁盡忠方才清醒。
“他一再將責任推到姓夏的那個小子身上,無非就想借刀殺人,老夫不會被他抓著口實,讓他自行回去,先把姓夏的管教好了再說,待日後,尋找機會,這個仇,咱們一定得算在姓夏的頭上,不殺他,不足以洩我心頭之恨!”
“可是,既然吳有德掌握了這些證據賬簿,為什麼不直接帶兵捉拿?”
“他還沒有十足的把握,和為父鬥,他還是有所顧忌的,他敢動我,我就敢帶著燕兒,到官家面前,告他一個官德不檢點,足以夠他承受的了,為父早就摸準了他的脾性,燕兒這個美人計,他雖然識破,卻逃脫不過,只怪他色膽包天。”
“原來是這般。”扁盡忠急切的問道:“那您為何還要賞他五千兩銀子?”
“他有他的妙計,為父也有對策,我明明知道自己的財富拿不回來,但我也不能白白的就吃了這個啞巴虧,我索性來個將計就計,讓他自己出血,把我的數字填空上去,而且,軍營中的那些軍漢,都知道他拉了一馬車的金銀回來,何止千兩萬兩,區區五千兩,他回去能說得清楚嗎,那些軍漢們,那個在金銀面前不是瞪紅了大眼。”扁至誠說道。
“那姓夏的咱們如何處理?”扁盡忠問道。
“不知死活的傢伙,和老夫作對,自然是死路一條,你儘管著手去查他,只要有機會,就不留活口,反正咱們是受了吳大將軍的委託,他要借刀殺人,我偏偏就將計就計,出一口心中惡氣。”
楊么剛下了馬車,見到戚小蔓站在院門邊上的牆角,頗感意外,熱情的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天寒地凍的,怎麼不進到裡面去避避風寒,取取暖?”
戚小蔓沒好氣的說道:“我就是一個粗人,將軍大人的富麗堂皇的屋子,哪裡是我們這種人能夠待的地方。”
楊么知道她生氣,也不敢反駁,低聲說道:“現在不是鬥氣的時候,你一定有什麼事情要說。”
“你是怕我耽擱了你和那位美嬌娘的良辰美景吧,連和我講幾句話的耐心都沒有了,真沒有想到,你一下子變成了這般模樣。”
楊么急忙擺手,說道:“娘子,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擔心你在外面待得時間太長了,凍壞了身體。”
“娘子!”戚小蔓冷冷的說道:“誰家的娘子,告訴你楊么,你我已經情斷義絕,以後,你就叫我的名字吧,就叫我戚小蔓的名字。”
楊么有點失落,有點心痛,低聲說道:“好吧,就依你,小蔓,很多事情,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解釋清楚的,你對我的好,我時刻記在心上,,也記掛著你和欽兒。”
戚小蔓強忍住,沒有讓眼角的淚水流出來,低聲說道:“我和欽兒記著將軍的好,只是咱們緣分盡了,將軍照顧好現在的身邊人吧,莫要再為了我們娘倆分心。”
楊么想去拉過她,給她暖暖手,戚小蔓往後退了兩步,說道:“我們娘倆在小店,有大夥照顧,好著呢。將軍就不要再分心了。”
“都怪我一時糊塗。”楊么悔恨的說道。
“我們沒有想到,你變得這麼的壞,連自己的結義兄弟都要加以利用和陷害!”戚小蔓責問道,楊么長嘆一聲,說道:“這個不能怪我,只怪夏兄弟為人太過迂腐,不識當下形勢,不懂得遷就,我和他根本就不會再有共同的見解,再也不會患難與共了。”
“你想怎麼做人做事,我們都沒有辦法,可是,夏兄弟為人耿直,待人真誠,你不能眼睜睜得看著吳將軍算計他,將他開了軍籍,還派人到處抓捕他。”戚小蔓說道:“今天吳將軍的人來店裡折騰了三回,差一點就識破了林姑娘的身份。”
“這件事情都是吳將軍一手計劃,我是他的下屬,無能為力啊!”楊么分辨道。
“你就是一個狼心狗肺的傢伙,真沒想到,你會為了一個女人,墮落到如此地步,和吳有德這種人同流合汙。”戚小蔓十分的氣憤,問道:“難道夏兄弟的事情,你就一點都不管。”
楊么搖搖頭,說道:“這些都是他咎由自取,我沒有必要為了他得罪吳將軍,得罪扁知府,這個世道,不是夏兄弟這樣的好人太少,而是像扁至誠這般的壞人太多。”
戚小蔓失望的搖搖頭,轉身慢慢的走開。
“娘子!”楊么低聲呼喚道,戚小蔓好似沒有聽見,徑直而行。
楊么呆立在那裡,目光中滿是愧疚。
紅玉站在二樓的窗前,靜靜的看著,兩行淚水早已閃閃流下。
馬兒也不知道奔跑出了多少路程,才呼哧呼哧的慢下來,夏青鋒從馬腹之下一個翻身,坐到馬鞍上,用力將左臂的羽箭拔下,鄙夷的哼了一聲。四下辨別了一下方位,適才馬兒一陣狂奔,竟然已經進入山林深處,估摸著離開道觀的方向有些路程,他想或許英子在,能幫自己包紮一下傷口,就慢悠悠的朝著道觀的方向前進。
今日之事雖然有些離奇,但他知道這都是吳有德的計謀,目的是將所有的責任推到自己身上,然後殺人滅口,扁至誠那裡也好有個交代,不至於撕破這層窗戶紙。而扁至誠肯定也不會輕易的放過自己,看來現下,他夏青鋒已經成為吳有德和扁至誠針鋒相對的犧牲品,接下來可能會危機重重,但這個時侯,他擔心起林語葇,恐怕她會有危險,自己應該想辦法儘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只不過,他有些不理解,楊么為什麼一下子就能和吳有德沆瀣一氣,這個義兄,在其中扮演了一個什麼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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