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青鋒記

第24章 往事崢嶸

交城南門外的官道邊上,張榮僅帶了兩名隨從,一身素衣,送別夏青鋒和林語葇。

林語葇恢復了女兒裝扮,一身淺藍色的長衫,好似一片湖水般清純恬靜,明淨的雙眸中沒有一絲灰塵,她冷冷的沉著臉色,不搭理張榮,牽著自己和夏青鋒的坐騎站在一邊。

夏青鋒知道,張榮對待陳採娟的手段,有些下作,但卻是讓難民們報仇洩恨,並且不給後來之人留下翻案的一點線索,確實是官場的老油子了,林語葇氣憤所致,同為女生,她還是有些不忍對陳採娟下這般極端的手段,是以從心底裡瞧不起張榮。

張榮知道林語葇所想,哈哈一笑,低聲說道:“並不是張榮貪戀官場,懼怕固德郡王,只是在下所處之位,十分重要,干係著朝廷的兵器冶煉,自己委屈一點也罷,卻能為朝廷緊緊的守著一個安全,不讓鐵器氾濫,為外族所用,而且朝中各派關係,錯綜複雜,令人防不勝防,張某隻能小心等待,做成一個鐵案,而你們二位的到來,剛好給了在下一個剷除惡霸的契機。”

“看來還是張大人老謀深算,把兄弟都裝在你的計算之中了!”夏青鋒調侃的說道。

張榮歉意的說道:“其實自你那日酒店所想,在下便以猜到一二,況且,張某在交城運作數十年,那個地方沒有一兩個眼目,所以你們二人的一言一行,俱瞞不過老朽。”

“原來是這樣,那今日天香樓你也不是偶然經過,那些難民都是受了你的指派,一切都是你提前預謀好的了?”想到這裡,夏青鋒也是倒抽一口冷氣。

張榮笑道:“確實不是偶然,在下安排了許多的密探,用信鴿傳輸資訊,是以你們二位的動作,老朽自然要跟上,否則就錯過了一個去除惡霸的大好機會,二位還要諒解張榮的隱瞞之過,迫不得已而已。”

“迫不得已而已,就怕大人為了頭上的烏紗帽,連自己的兄弟都能欺瞞出賣。”林語葇氣憤的說道,把堵在心口的那口惡氣發出來。

“林家妹子,不可以這樣指責張大人,以我看,張大人絕對是一個頂天立地光明磊落之人,絕不會為了蠅頭小利,出賣自己的兄弟的。”夏青鋒阻攔道,他知道,若是張榮此刻下黑手,將自己和林語葇拿下,送回雲中,無論是扁至誠,還是吳有德,都不會讓自己得以解脫,他能私下親自相送,足以見他是一個真誠之人。

林語葇別過臉去,不理夏青鋒,張榮哈哈笑道:“此次張榮能夠解除心頭大患,為交城百姓剷除惡霸,多虧了二位的相助,張某在此深深致謝!”

張榮言畢深深一輯,躬身施禮,夏青鋒急忙托起他的雙拳,說道:“大人不可,夏某隻是路見不平罷了,你這樣可是讓夏某慚愧不已。”

“至於吳有德撤銷了你的軍籍,發文抓捕你之事,我已經託人上疏太尉府,保留你的軍籍,稍後會有人推薦你在宗澤大元帥麾下效力。”張榮說道。

“還有誰能有這般大的能力,能夠阻擋吳有德的運作。”

張榮哈哈笑道:“老朽暫時還不想把自己牽扯進來,只是託了宗澤,宗澤又去找了張邦昌,所以,過幾日,吳有德就會收到公文。”

“沒想到大人也是一個官場老手,運籌帷幄,令在下佩服。”夏青峰說道:“不過聽說宗澤元帥麾下都是精兵強將,忠勇殺敵,夏某十分景仰。”

張榮微微笑道:“你和宗元帥麾下的嶽鵬舉有些相似,都是性情中人,有朝一日,你們能夠在一起殺敵,一定是風雲際會的壯舉。”

“嶽鵬舉此人在下也是早有耳聞,十分嚮往,只是一直無緣相識。”

“還有林姑娘,我從楊么來信中得知,令父林書辦蒙冤枉死之事,涉及扁家貪腐重案,我已經請御史臺的人著手暗中調查,他日一定還令父一個清白。”張榮說道:“也算張某還了姑娘一個人情。”

“讓大人費心了!”林語葇感激的說道。

“眼下局勢動盪,波雲詭異,咱們就此一別,不知何日才能相聚!”張榮握著夏青鋒的雙拳,瞄了一眼林語葇,低聲說道:“閣下心胸磊落,乃當世之豪俠,只不過,這位林姑娘,日後你要花費不少時間,才能哄得她開心,博美人一笑,煞費苦心。”

夏青鋒聞言,頓時羞紅了臉,急忙低聲解釋道:“大人言過其實,我和林姑娘也只是萍水相逢,還談不上大人所說的關係。”

張榮哈哈一笑,擺擺手,帶著僕從揚長而去。

林語葇看著夏青鋒,心裡猜到他們一定是在說自己,不過仍然有點小女子心性,低聲問道:“你們兩個嘰嘰咕咕所為何事?”

夏青鋒笑道:“都是男人家那些打打殺殺的事情,不方便與你說。”

林語葇陰沉著臉說道:“你們兩個,一個老謀深算,一個詭計多端,都不是什麼正經人。”

言畢,翻身上馬,假意揚鞭欲走,夏青鋒一把抓著她的馬鞭,笑著問道:“我怎麼就是一個不正經的人了。”

林語葇別過臉去,不理睬他。

夏青鋒無奈,只得翻身上馬,兩匹馬並排而行。

林語葇換回了女裝,心情好了很多,更加留意路邊的花花草草,以至於一隻小鳥的飛過,都能讓她高興小一會,完完全全的一個小女生的脾氣。夏青鋒知道這些日子以來,諸多事情壓在心頭,現在一下子放鬆下來,心情自然好了很多,一味的看著她,也不吭聲。

“你這個壞人,又在瞎想什麼壞主意?”林語葇見狀,問道。

“我在想像你這般美貌的姑娘,將來是哪位有福之人,才能執子之手。”夏青鋒說道。

林語葇抿唇笑道:“肯定不是你這樣的壞人,將來娶我的一定是王侯將相之流的人家。”

她未曾想到,這句玩笑話竟一語成讖,她們的情誼竟歷經風波和坎坷。

“看來你也是一個官迷加財迷,本大爺要加倍努力了,不建功封侯,豈不是辜負了某人的一片卿卿之意。”夏青鋒吊兒郎當的笑道。

林語葇原本想虎著臉不理他,可還是忍俊不住,莞而一笑,說道:“世上就沒有似你這般厚臉皮的人。”

二人正說著話,卻見後面一人一騎飛趕而來,馬上是個年齡較小的小道士,揚手說道:“請問是夏都尉嗎?”

待他趕到面前,這才看清,是個眉清目秀的小道童,大概也只有十五六歲的模樣,攔著夏青鋒的馬頭,急急的問道:“您可是夏都尉?“

夏青鋒苦笑的說道:“這裡夏都尉便沒有,夏青鋒倒是有一位。”

小道童焦急的臉色緩了下來,氣喘吁吁的說道:“那就對了,我趕到轉運司衙門,聽那裡的人講二位要離開交城,這才緊趕慢趕而來,總算還好,沒有耽擱正事。”

夏青鋒很詫異,自己在交城並沒有什麼熟人,而張榮剛才就和自己在一起,便問道:“你可確定沒有找錯人?”

林語葇說道:“這小道童應該是三清觀的,那天晚上,我好像見過他一次,就跟在明真道長身邊。”

“是的,在下正是三清觀明真道長的弟子譚志明,奉了家師之命,前來邀請二位,前往一敘!”小道童恭恭敬敬的敬禮說道。

夏青鋒想了想說道:“夏某與明真道長僅僅是一面之緣,再沒有什麼深厚的交集,難道道長還有什麼事情需要交代給我的。”

林語葇說道:“我們先前去三清觀,和明真道長有過一面之緣,不過可能我們都走眼了,我之後又去了一次,才知道道長仙風俠骨,正氣浩然,身手不凡,絕對不是等閒之輩,他著門下弟子前來,一定是我倆的福緣。”

夏青鋒對明真道長也沒有太深的印象,聽她一講,來了興趣,一擺手,說道:“既然明真道長吩咐,我們一定遵從,還請譚道長帶路。”

譚志明一臉稚氣,聞言高興的在馬背上一拍雙掌,喜形於色的說道:“家師說二位乃是俠義之人,光明磊落,果不其然。”

“令師是這樣抬舉夏某?”夏青鋒感到意外。

“是的,家師聽聞了二位誅殺了周慧良和陳採娟,果然是好手段,說現今江湖中能有這般膽識和氣魄,不懼官家威嚴的年青人,為數不多,很想結識二位,這才命我趕來送信。”譚志明一邊調轉馬頭,一邊說道。

聽他這樣一講,夏青鋒更加想見識這位深藏不露的高人,自己前次去三清觀,見那道觀規模不大,也就沒有放在心上,僅僅是和明真打了一個招呼,就沒有再多留意,看來還是自己年青,江湖經驗不足,真神在前,竟是眼拙,沒有看清高人,確實丟臉,想到這裡,臉上泛紅,愧疚的說道:“都是在下眼拙,不識真人,還請譚兄快些,莫讓道長久等了。”

譚志明點頭一笑,催馬飛揚而去,夏青鋒和林語葇急忙趕馬,三人在官道上一陣狂奔,留下一片煙塵。

林語葇以為是進交城三清觀,卻沒想到,譚志明帶著他們一路飛奔,繞過了南城門,沿著城外的護城河一路向西,進入了一片山林之中,她感到有些詫異,問道:“鋒哥,我們離三清觀越來越遠了。”

夏青鋒知道,既然道長刻意避開了城裡的三清觀,選在城外僻靜之處,一定有他不得已的原因,但十分好奇,問道:“譚兄,令師如何尊稱?”

譚志明微微一笑:“你見了家師,自然就知道他的名諱了。”

沒想到,他年齡不大,卻是十分的老成,林語葇說道:“看來令師沒少教導你們江湖經驗,小道長小小年紀,江湖經驗卻是十分的老道。”

譚志明臉色微紅,羞澀的說道:“林姑娘休要取笑,實則家師有難言之隱,才委屈二位。”

夏青鋒一心想結識這位神龍見頭不見尾的道長,便問道:“譚師兄,我們也只是好奇,對道長景仰不已,你切莫生氣。”

正說著,轉過一處山崖,面前一座高峰高聳入雲,幾名道士正在焦急的張望,見他們到來,十分高興,一人走上前來,恭恭敬敬的問道:“可是夏都尉和林姑娘?”

夏青鋒翻身下馬,又扶著林語葇下馬,應和道:“在下早就辭去軍職,一介莽夫而已。”

那道士身材頎長,眉毛濃密,雙目如電,腳步輕盈的過來,一把拉住夏青鋒,說道:“在下石泰,奉家師之命,在此恭候二位,不過,需要委屈姑娘一下,要在此靜候一點時間,我這就引都尉前往。”

他們面前是一道入雲的高峰,怪石林立,風吹林海,濤聲陣陣,放眼望去,崇山峻嶺,根本沒有什麼道路,石泰一擺手,拉著夏青鋒的手臂,說道:“都尉請隨我來,貧道給您做個領路人。”

言畢,一抬右腳,左腳用力一蹬,整個人拉著夏青鋒,一下子就躍到的一棵大樹上,然後一腳踏在一枝樹幹上,隨後整個人又飛躍到另一棵樹冠之上,他誠懇的對夏青鋒說道:“夏都尉不妨放下一切雜念,隨著貧道的腳步,同進同退,一會自然就適應了,而且氣息脈絡都會無阻暢通。”

夏青鋒依著石泰,幾步下來,心中一喜,原來石泰在不知不覺中,在將一套上乘的輕功心法運氣和步法教導給他,昔日吳不為曾經教過自己逃命輕功,可惜,那日時間太短,他根本沒有完全教會他嫻熟的步法和心法,自己的踏雪尋梅輕功,也是慢慢的在適應摸索之中,今日石泰這樣子教導一下,讓他豁然開朗,頓時領悟了高上輕功的不二法門。

依著石泰的教導,漸漸的夏青鋒已經能夠駕輕就熟的掌握心法和步法,他朝石泰微微一笑,說道:“道長,夏某今日受益匪淺,不如我們比試一下腳程,略表謝意!”

石泰沒想到他領悟得這麼快,當然,他不知道吳不為曾經教過夏青鋒輕功的事情,是以感到十分的驚訝,不解的看著夏青鋒,以為自己聽錯了。

“在下感激,先行一步,獻醜了。”夏青鋒說完,飛身一縱而去,石泰連忙一展身形,很快就追了上去,二人相視一笑,像兩隻雄鷹一般,在山谷中掠過,不一會就上了山頂。

石泰一把扶住夏青鋒,讚道:“都尉果真是武林奇才,片刻功夫,便領會了本門的內功心法和輕功步法,在下佩服。”

“道長謙虛了,在您面前,我這個只是雕蟲小技罷了。”

石泰由衷的說道:“都尉將來不可限量。”

“我看夏居士輕功嫻熟,似乎和吳不為的輕功有異曲同工之妙。”隨著話音,一人從一塊數丈高的大石上輕輕的躍下,安閒自得的站在了他們的面前,低聲說道:“石泰,你小瞧了夏都尉的功夫。”

石泰一臉通紅,不知所措的搓著雙手。

夏青鋒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說道:“見過真人,不瞞二位道長,在下有緣,曾經獲得吳不為前輩的指點,學了一點他的逃命輕功。”

道長身高七尺,長眉低垂,雙目慈祥,頜下鬍鬚稀疏,身子輕盈,手拿拂塵,和藹的看著夏青鋒。夏青鋒不知道這位真人如何稱呼,也不敢亂講,就只說學習吳不為的一點輕功,這樣不管是敵是友,大家都不會傷到面子,這個是楊么教過他的,江湖行走,無論何時,都不要隨便託大。

道長聞言,大感意外,說道:“難怪,原來是吳師叔所教,斷不會弱到那裡。”

聽他如此稱呼吳不為,夏青鋒也是大驚,急忙向石泰問道:“在下江湖閱歷尚淺,敢問真人如何稱呼?”

道長含笑說道:“貧道張伯端。”

夏青鋒一下子驚呆了,沒想到這位仙氣飄飄的道長,竟然是名滿天下的活神仙張紫陽張真人,連忙下跪,說道:“祖師叔見諒,弟子夏青鋒見過祖師叔!”

夏青鋒這才理解為什麼張伯端要約自己在這個偏僻的高山見面,而且隱姓埋名躲在三清觀那個不起眼的道觀裡面,這位張伯端真人,也是道教的一位高人,他是劉海蟾的弟子,比歐陽彝尊入門晚,潛心修身悟道,每到一處,都是同情貧困百姓,為他們仗義執言,得罪了不少有權有勢之流,被地方官員和朝廷權貴的忌恨,恨不得早點將他置於死地。夏青鋒真的沒想到,在交城這個地方,還能見到祖師叔,心情無比激動,眼角淚花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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