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太陽底下，見某人盯著自己走神，露絲疑惑在亞裔男生眼前揮揮手，棕色的眼眸裡帶著詢問，“你沒事吧？”
張景回過神，從褲兜裡掏出手機，點開翻譯軟體，用中文輸入，‘我是新生’。
點選播放英文。
露絲熱情不減，接過手機，輸入英文，點選播放中文，“什麼專業？我帶你去找老師。”
張景只知道自己學的是文科，不知是什麼專業。
因為他來阿美利純粹是為散心，如果可以利用金手指，賺到一些錢，更好。
簽證則是找路邊小廣告上的公司，辦的一條龍服務，對方給他弄了個學生簽證。
說是學生簽證能合法停留更長時間。
至於學校？自然是所野雞職業學校，他壓根沒打算真學什麼，連自己報什麼專業都沒關心過，全權交給中介填寫。
開啟手機相簿，從裡面翻找中介發來的電子檔案截圖。
手指滑動幾下，在一堆圖片裡找到那張關鍵的資訊頁，螢幕上的英文單詞映入眼簾，BrewingScience(釀造科學)。
張景扯了扯嘴角，沒有期待，自然也沒有失望。
釀造就釀造吧，管它是釀酒還是釀醬油，或者是利用長壽老人的便便釀造有益菌，對他來說都一樣，只是混簽證的工具而已，無足輕重。
瞭解張景的情況，露絲爽快帶著他穿過學院大門，擠過人群，向學院內部走去。
當喧囂聲被拋在身後，學院內的道路兩旁是高大的楓樹，初秋的微風吹過，樹葉發出沙沙的輕響，陽光透過枝葉縫隙灑下斑駁的光影。
“我叫露絲，很俗氣的名字，”利用手機翻譯軟體，露絲邊走邊聊，帶著阿美利卡年輕人的隨意，“我學的是獸醫專業，我的理想是成為一名鄉村獸醫，就像吉米·哈利那樣！”
“嚯！”
張景忍不住發出一聲驚歎，重新打量身邊女生。
眼前這位穿衣風格大膽火辣、身材惹眼的學姐，偶像是吉米·哈利？
那個在電視劇裡看到的，出身普通、一輩子在英格蘭鄉村與牛羊豬狗打交道的獸醫？
張景記得清楚，那人經歷二戰倖存，五十多歲才開始寫作，六十三歲獲得帝國勳章並謁見女王，被譽為“讓專業作家汗顏”的作家。
這反差實在太大了！
說得難聽點，以露絲此刻的形象，略顯廉價的二手衣物、濃重的黑眼圈、缺乏護理的粗糙面板。
以及那份帶著疲憊感的張揚，她更像是在為生計掙扎的底層女孩，甚至...帶著點風塵的刻板印象。
實在無法與那位充滿田園牧歌情懷的哈利獸醫聯絡起來。
露絲似乎看穿張景眼神中那點不加掩飾的驚訝和心裡的評判，她聳聳肩膀，臉上帶著一種混合著無所謂和一絲苦澀的笑容，聲音平靜道，“每個人都有理想，對吧？哪怕它看起來遙不可及。”
張景默默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說話間，兩人拐過一條兩旁爬滿茂盛葡萄藤的弧形小徑，一棟古樸的兩層紅磚小樓出現在眼前。
“這裡是預科班，”露絲停下腳步，抬手指向小樓，“你是國際學生，按規定有一年的語言強化課程。Goodluck!”
“謝謝，”張景用翻譯軟體回應，“也祝你好運。”
說話間，張景右手很自然伸進褲兜，摸出一張十美元紙幣遞出去。
這不是心血來潮的假大方，而是入境後迅速學到的規則，坐計程車要給小費，餐廳服務員要給小費，甚至酒店門童幫忙提行李也要給小費。
不管是否願意，如果不給，對方很可能會直接索要，若發生爭執，旁觀者非但不會同情，反而可能投來鄙夷目光。
露絲很自然地接過那張十美元鈔票，手指下意識地捻了一下鈔面，臉上露出一個真誠的笑容，“Thanks！”
張景站在原地，目送露絲清涼、略顯單薄的背影消失在植葉茂密的藤葉小徑後面，直到看不見。
回過頭，打量紅磚兩層小樓。
看著完全陌生的建築，聽著耳邊完全陌生的語言，感受著空氣中完全陌生的氣息，此時此刻，張景更加真切意識到，他已經身處萬里之外的——異國他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