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儀心道,難怪哥哥表情不佳,原是她將螢兒姐姐寫著玩的那張紙也一道拿來了。
她說著便要從哥哥手中取回那紙,她本就不算高,更何況哥哥還比她高了一頭半,正準備奮力一跳,哥哥卻反手將那紙輕輕收於袖中。
婉儀急了,哥哥這是打算找螢兒姐姐興師問罪嗎?
“哥哥,這是螢兒姐姐做著玩的,不能作數的,你別去訓她。”
杜衡一聽,莫名道:“我幾時說了要去訓人?”
婉儀不自覺地嘟囔:“可惜書房沒有銅鏡,要不你去找春暖要面小鏡子照照?”
她搖著哥哥的衣袖,問道:“那哥哥為何要收了螢兒姐姐作著玩的文,卻不收她那份正經功課?顯見是覺得她寫得不好,要同她理論去的。”
“哥哥,好哥哥,這確是我無意間拿錯的,螢兒姐姐原本也沒打算給人看。您把那紙還我吧!”
在胞妹的解釋央求之下,杜衡也覺得自己方才有些冒失,遂將那紙從袖中取出,可是他有些不捨,就這樣交了出去。
一時念起,他故作嚴肅道:“還你可以,不過此文確實離經叛道,未免日後釀成大禍,你須得答應我一件事。”
婉儀沒想到螢兒姐姐的文如此嚴重,她自是相信哥哥的話,於是連連點頭道:“妹妹都聽哥哥的,只要別為難螢兒姐姐便好,她定是無心之失,哥哥莫要怪罪。”
杜衡見她慌張,神情依舊肅然,實則眼底笑意微露。他強自收斂神情,語氣卻已不再冷硬:“你既不願我去訓她,可該點明之處卻不能就此視而不見,放任不管。”
他頓了頓,語氣一轉:“這樣吧,品評功課一事,我來代你做。我會依你字跡,擬一段評語,由你交給她,既不傷她顏面,也不失規矩,可好?”
婉儀聽得認真,立刻點頭:“哥哥此法甚好!如此,螢兒姐姐便知道文章哪裡不妥,又不會因知是你指出而羞慚,正是兩全之法!”
杜衡見胞妹並無異議,便從書案的暗屜之中取出一本新冊,翻至第一頁後,他特地選了一隻筆鋒柔軟的羊毫,模仿胞妹的字跡,書寫道:
“今日細讀此文,通篇規矩,句句切題。可見行文之人,對《女誡》所述之義熟記於心。
......
全文引經據典,尤以齊女為例,‘夫死不再嫁,侍奉公婆,堅守婦道’,如此孝婦,與題中三德之孝順公婆照應,有理有據,切中要意。
......”
蘇螢是如何在文中胡謅,他便也在點評中依樣胡謅,寫著寫著不禁嘴角一彎。
一頁評語書畢,他才翻至第二頁,斂了笑意,停筆微頓後,方緩緩書寫心中真意:“可惜,文中未見己意,好似鸚鵡學舌,行文雖有章法,卻略顯假意,不見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