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而言之,她只能藉著忙碌,讓自己看似無暇旁顧,好像這樣,便能讓自己或是他人不推著她往那個方向去。
可她,終究是想錯了。
儘管她不讓自己往那方向去,卻擋不住,他往她這方向來。
因腳踝還有些疼,她便沒再去整理高處的書,而是讓桃溪搬了張小杌凳,從低處開始理起。
只是整理低處也有低處的不便,她若再逞強說要親力親為,未免顯得做作,索性便讓桃溪在一旁搭把手。
“桃溪,你也搬張杌凳坐著罷。”
桃溪卻搖頭,笑嘻嘻道:“表小姐,您別顧著我,您就當我是您的兩條腿,您告訴我這書放哪兒,我便放哪兒。”
蘇螢想想,覺得也對,她總不能擺好一處,又把杌凳挪去另一處再擺,於是柔聲道:“那多謝你了。今日就把最下一層擺好便是,不急於求成,也別把你累著。”
蘇螢拿著之前劃分好的單子,一邊念著書名,一邊讓桃溪在書架上找。桃溪認的字還算全,只是未曾念過什麼書,即便蘇螢指明瞭在哪層,她找的還是有些慢。
“莫急,這本來就是磨性子的事兒,慢慢找便是。”
蘇螢察覺桃溪有些自責,便柔聲安慰。
話音剛落,身後便傳來一道溫和的嗓音:“要找什麼?”
她面對書架坐著,看不見來人,可她卻不用回頭,便知來者是誰。
隨著腳步聲愈漸趨近,她的心跳聲也愈發清晰可聞,似要跳出胸腔。
出於禮數,蘇螢欲先起身,可腳踝一時發不上力,想站卻站不起來。
那素淨纖細的背影,那雙撐著杌凳的手,還有那因借力而泛白的指尖。
全都落入他的眼底。
明明腳踝崴傷,為何不多歇息幾日?
他心中輕嘆,卻佯裝不知,只走到她面前,問道:“是在整理書籍嗎?”
“此間的書目我還算熟知,不若我給你打個下手?你就坐在這兒照著書單念,不用起身,告訴我要找什麼書,我便找什麼書。”
他並不待她答應,便徑直走向桃溪,問:“哪本尋不到?”
桃溪連忙道:“《傷寒論》,表小姐說在東側三層,可是奴婢未曾尋見。”
杜衡點頭,抬手沿著三層書架,修長的手指在一本本書冊旁輕輕略過,好似嫻熟的琴師,撥弄琴絃,不一會兒,他便尋出了那本封頁微瑕的《傷寒論》。
只見他笑著取過那書,走到蘇螢面前,眉眼間溫柔盡顯,似乎此刻除了她,再容不下旁人。
他緩緩屈膝,主動放低身形,不願自己站在高處,給她帶來半點壓力。那雙深沉的眼眸看著她,語聲低緩而溫和:“這本醫書,是這三年來,我閒暇時翻得最多的一本。”
他頓了頓,唇角輕輕一彎,眼底卻浮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輕嘆:“若不是答應了父親繼續走科舉之路,我想,我可能會棄文從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