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就這麼決定了。”
朱元璋淡聲道。
隨即,朱元璋彷彿想到了什麼,若有所思,他看了朱允熥一眼,詢問道:
“那你準備親自前往這江浦縣,治理一陣子,遠離京城?”
朱元璋這句話很顯然有個坑。
朱允熥很快就聽出來了。
身處於奪嫡之戰中,若是真的離開京城,那就錯失了太多太多機會,因為這代表著自己將會遠離權力中心和政治中心。
這種情況下,朱允炆等人想要做手腳,太容易了。
他不能離開京城。
不單單是因為這個原因,荀子思想的推廣還需要他出手,同時製糖那方面他也要負責呢,再者皇爺爺朱元璋可是給予了他打造諸多戰船的權力,掌管大明朝部分船舶,這種種原因之下,自己是不可能離開京城的。
因此,這件事情他只能安排其他人去幫助自己做,他給出具體的辦法就可以了,但如何安排,具體安排誰,也是個麻煩的事情。
也不知道,他拜託老師陳南賓去尋的三楊等人如何了,若是老師已經把他們尋找到,那麼這件事情安排給他們三個,當真是不會出現任何問題。
這種未來歷史上,能幫助明仁宗朱高熾、明宣宗朱瞻基締造仁宣之治的傑出人才,他認為治理好小小的江浦縣問題並不算是很大,而且還有自己呢。
“皇爺爺,孫兒自有辦法,就算孫兒不前往江浦縣,也能按照要求,把江浦縣治理的井井有條。”
朱允熥道。
“這可是你說的。”
朱元璋看了朱允熥一眼,隨即揮了揮手,示意朱允熥可以離去了,一會他這邊的聖旨就會到朱允熥的手裡,給與朱允熥治理掌管江浦縣的權力。
朱允熥並沒有立刻退去,他試探性的問道:“那藍玉的事情,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開始?”
“何時有人舉報藍玉這兩個兒子,就何時開始吧。”
“放心,咱答應了你的事情,咱不會忘的。”
朱元璋回覆道。
確定了這件事情後,朱允熥點了點頭,隨即也不再過多的停留。
他先是回到了大本堂春坊,不過並沒有看到老師陳南賓,但他並不著急,等待著錦衣衛和宮內侍衛的到來。
沒過多久,宮內侍衛就來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儲教之本,在驗諸實務;安民之道,鬚根於州縣。皇孫允熥,聰敏夙成,志存經國。朕觀其言,有重農恤民之思;考其心,懷整吏興教之念。然空談易而實幹難,高位虛而根基淺。”
“今特命爾權知江浦縣事:”
“一應田賦、刑名、水利、戶籍諸務,皆聽爾裁決施行;縣丞、主簿、典史及以下屬吏,俱由爾節制黜陟;凡有司舊例窒礙民生者,許爾便宜更張,唯需按月呈奏條陳,明載損益之數。”
“朕之所期者三:田疇闢,清丈豪強隱佔之地,使耕者得食,新墾之數歲增;倉廩實,建常平倉以御災荒,民無流徙,稅無逋欠;獄訟平。懲蠹吏、恤鰥寡,囹圄空虛,鄉野無怨聲。”
“爾當謹記:不得借皇孫之名役民興造,違者以害民論;不得私交衛所將弁,軍務糧秣唯依府衙定例;勳貴舊族如有侵田亂法,即刻鎖拿奏聞,勿徇私容情!”
“以半年為期,考爾功過。若果能安民富縣,朕不吝顯賞;倘有欺妄擾民,勿謂朕不顧祖孫之恩!”
“佈告江浦,鹹使聞知。”
這是宮內侍衛帶來的聖旨,同時還帶來了御筆。
朱允熥跪地謝恩,他拿著這聖旨,到了江浦縣,一切就都由著自己說的算了,這個年代皇帝的一道聖旨,比任何事情都好使。
他繼續等待,很快錦衣衛這邊,錦衣衛指揮使蔣瓛到了,蔣瓛自然是受朱元璋的命令,給朱允熥帶來江浦縣的各種資訊。
蔣瓛奉上黑漆木匣,開匣後分三層陳列。
最上層為縣衙明面卷宗,用黃綾包裹。
中層是江浦縣當地的大族罪證密檔,看起來像是一個無封面的薄冊。
底層是錦衣衛暗樁聯絡圖譜,這是一道羊皮卷。
第一層的縣衙卷宗,也就相當於明面政務文書了,這是用來提供給朱允熥公開使用的。
“《江浦縣正堂魚鱗圖冊》。”
朱允熥打量著上面的標註,然後緩緩開啟,簡單閱讀後,他發現這是洪武二十四年修訂的,算是最新版本的了,上面標註著江浦縣全縣耕地歸屬,重點硃批圈出江北七屯。
還有著吏部的勘合。
另外,還有《滁河、長江堤防工事圖》,這上面標紅三處潰堤風險點,皆鄰近大族莊園,歷年修堤銀被剋扣。
除此之外,從這圖冊等上面,朱允熥對於江浦縣也有了相應的瞭解。
疆民方面,該縣橫跨大江之北,幅員四百二十方里,轄四鄉十六里,在冊民八千一百二十七戶,丁口三萬九千六百八十五,男丁佔五成四,戍軍江浦千戶所一千一百二十員,管屯田七萬二千畝。
田賦方面,江浦官田六萬五千畝,歲徵米麥九千石;民田二十二萬畝,徵三萬石,合三十六萬二千畝田地,年納皇糧四萬石,另折絲絹一千二百零三匹。
河防方面,江堤四十二里,滁河堤三十八里,險處在駟馬河口至石磧閘,此處若潰,淹田十萬畝,湯泉陂淤塞待浚,新開渠完工七成。
看到這裡,朱允熥就不再準備繼續看下去了,因為這並非是他需要知曉的,他只需要提出相應的改革方法,到時候交給他的手下人就可以了,這些資料對於他而言並無任何意義。
“好了,多謝指揮使。”
朱允熥看向蔣瓛道,蔣瓛聞言那面無表情的面龐,很明顯的頓了頓,立刻躬身退下。
看著蔣瓛離去,朱允熥不禁露出笑容。
若是能和錦衣衛指揮使搞好一定的關係,那麼對於他未來而言,也是有著一定的幫助的。
現在,就剩下等了。
等老師陳南賓回來,詢問他三楊的事情,若是三楊就在這裡的話,那麼這治理江浦縣的問題,就交給他們了。
老師很明顯去忙活觀星書院內計程車子們,以及白糖的事情了,隨著自己開啟了這場奪嫡之戰,原本顯得很悠閒的老師陳南賓也忙碌了起來,可這忙碌或許是值得的,若是他能當上皇帝的話,陳南賓和他的整個家族,都將會一飛沖天。
等了良久,陳南賓回來了。
很明顯,陳南賓最近太忙碌了,此刻滿頭大汗,朱允熥一問才知曉,原來是出了事情。
齊泰和黃子澄不知道從哪請來了一位年輕大儒,名叫方孝孺,在觀星書院內與他們計程車子辯論,辯的所有人啞口無言。
方孝孺?
朱允熥臉色頓了頓,沒想到這個人物這麼快就出場了,他知曉歷史上這個時間節點方孝孺這個傢伙可是還沒有得到重用的。
看來。
朱允炆那邊也很緊迫啊。
自己這番窮追猛打。
縱然是朱允炆也有些支撐不住了,黃子澄和齊泰這一隊臥龍鳳雛,已經開始給朱允炆出謀劃策的同時,又在招攬手下了。
方孝孺就是其中之一,而方孝孺這種人正好和朱允炆臭味相同。
“讓那方孝孺鬧,此事不急,明日我親自前往那觀星書院一趟,讓方孝孺前來,我倒要看看,他能有多會辯。”
朱允熥道。
聞言,陳南賓點了點頭,隨即朱允熥就提出了三楊的事情,而陳南賓這邊辦事效率很不錯,目前楊士奇已經找到了,並且來到了京城中,因為朱允熥明確表現出對這三個人的看重,因此陳南賓自己拿了不少錢,讓楊士奇住在了京城中的一家客棧中。
至於其他兩個人,目前還在前來京城的路上。
見楊士奇已經來了,朱允熥心中不禁一喜。
真的是瞌睡的時候來了枕頭。
他現在,正缺少這樣一個人物呢。
目前,自己手底下可以使用的人太少,雖然觀星書院那邊發掘出了幾個人才,但他們並沒有任何官職,暫且還是無法使用的,同時他們的能力也僅僅表現在了對荀學的看法和理解上面,實際能力誰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強。
更關鍵的是,他們在歷史上也不是什麼名人,這就讓他有些不敢立刻重用了,畢竟他現在身處於奪嫡之戰的漩渦中,一個不慎滿盤皆輸啊,需要徹底確定他們擁有一定的能力,才能把重要的事情交給他們。
而楊士奇等人就不同了,這些人是經過歷史驗證的,有的事情交給他們,朱允熥也感到放心。
沒有猶豫,朱允熥決定親自去見楊士奇。
見狀,陳南賓倒是不禁產生好奇,這個楊士奇真的如此瞭解麼?他聽說過不少的能人,但是從未聽聞過楊士奇這個人啊,他為何值得殿下如此看重?
殿下又是從何處,知曉的這個人的存在?
雖然陳南賓心中存在著很多疑惑,但他並沒有詢問,因為朱允熥是君,他是臣,朱允熥不願意解釋的話,那自然是有著他的原因,自己不能多問。
隨即兩人就前往那家客棧而去,很快他們就來到了客棧中,也相應的見到了楊士奇。
隔著不遠,朱允熥就隱約間,感覺到遠處的那個年輕人像楊士奇。
因為這個時代,通常白天的時候,客棧的廂房是開著窗戶的。
這也就導致,只要不是離的特別遠,就能看清廂房內的一切。
朱允熥隱約間能看到,客棧二樓最西角的廂房裡,油燈芯爆開一朵細小的燈花,楊士奇伸出兩指輕輕捻滅飛濺的燈星,指腹沾了星點黑灰,他卻渾不在意,只就著昏黃的光,將手中書卷又湊近半寸。
他二十出頭,裹著半舊的靛藍直裰,肩胛骨在單薄布料下顯出清瘦的輪廓,坐在條凳上,背脊卻如尺量般挺直,彷彿陋室木窗框住的不是他,眉骨投下的陰影裡,一雙眼亮得驚人,目光如錐子般釘在泛黃的紙頁間,時而凝滯如潭水深不可測,時而疾掃似快刃劈開迷霧,額前一綹散發垂落,被他不耐煩地撩開。
這就是楊士奇麼?
果然看起來就不凡啊。
隨即,陳南賓和楊士奇就走入到廂房中,見到有人來了楊士奇立刻起身,他看到是陳南賓後,臉色微頓,然後就注意到了陳南賓身旁,那個看起來比自己大約小個五六歲的少年。
想來,這應該就是當今的三皇孫殿下,朱允熥了!
未來京城前,楊士奇甚至都不知道朱允熥這個人,但是來到了京城中,經過各方打聽的諸多訊息,他這才隱隱瞭解到,這個三皇孫殿下的膽子有多大。
掀起了奪嫡之戰!
而更讓楊士奇心中無法平靜的是,三皇孫殿下是怎麼知曉的自己?
三皇孫殿下,為何認為自己有能力?
“楊士奇,見過三皇孫殿下。”
他心中沒有多想,立刻躬身大拜,朱允熥面容上露出笑容,立刻快步走了過去,將他攙扶起來,然後示意陳南賓將窗戶掩上。
朱允熥這才道:
“有一老者,託夢於我,言稱你楊士奇有著不俗才能,所以我請老師將你邀入京城中。”
“不知道,先生可願助我一臂之力?”
說完,朱允熥還行了個大禮。
在這之前。
對於楊士奇而言,他不過是一個懷才不遇的書生罷了。
沒有人看得起他。
他的生活也很窘迫。
想踏入仕途,這幾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可誰能想到。
三皇孫殿下卻對他如此禮遇。
因為老者託夢?
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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