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好奇的目光注視下，他不慌不忙地操起筷子，熟練地攪了幾下，蓋好蓋子，然後走到賀明芳跟前，給她把脈。
完了後，回頭對在場人說：“穩健了，穩健了，我奶的脈象穩健的很，現在大家都甭再操心了，該睡的早點去睡，晚上留一個人在這侍應就夠了。”
說完，他走到桌前，簡單整理了下沒來得及整理的醫療用具，完了後就像牛家人一樣，呆呆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了，一點也沒有醫生的高高在上的架子。
隨後，眾人將目光轉移到了老太和牛有鐵的身上。
此時，老太就像是在對在場人做最後的告別一樣，她抓著孫子的手，沒完沒了地說話，有時吐字不清，有時說的斷斷續續，言不及義，聽的在場人都沒有了耐心。
而牛有鐵從頭到尾卻都是認真地傾聽，不管聽得懂還是聽不懂都點頭答應。
就這樣，他們一聊就聊了將近兩個多小時，而奇怪的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老太的精神狀況竟越來越好了。
一開始她的聽力弱到人說話只能湊到她耳朵跟前大聲吼，現在只要稍微把聲音放大點，她都能聽到，跟平時的聽力水平一樣了。
牛有鐵很高興，一激動，他就口無遮攔地說道：“奶，你一定要好好的。”
“奶知道，奶這不又好了嘛！”老太笑著道。
又抬抬手，示意高藍英幫她脫下壽衣，“這衣服厚墩墩的，炕熱的，把人烤熟了都！”
高藍英沒好氣地一笑，拾腿上前給脫了下來。
“奶，您一定要活一百歲啊。”牛有鐵突然又強調似的嚷了一句。
老太笑了笑，說道：“你放心，奶是要活到一百歲，奶還要等你媳婦肚子裡的娃生出來，給你兩口子帶娃哩！”
這話一出，頓時就把在場人惹的又哭又笑。
老爺子卻是無語地道：“媽，您說啥呢，這麼多人！”
他擔心他母親把兒媳婦懷孕的事洩露出去。
然而，趙菊蘭接過話茬卻嚷道：“知道就知道嘛，這房間裡都是咱自己人，又不是外人，再說，誰又心屈的，往外廣播去呀？”
“行啦，行啦，你們都快去睡吧。”老太捂嘴打了個哈哈，有些不耐煩道：“天黑的很了，咱有鐵娃恓惶的，出門都好幾天了，肯定沒睡好，快回去睡吧，甭再瓷瞪瞪地守著了，我老朽一時半會還死不了。”
說著，她擺擺枯瘦的瘦手，然後就像個小孩子一樣，翻了個身，就躺下去睡了。
高藍英無語地一笑，然後走上前去幫她蓋被子。
在場人見狀，也都忍不住笑了，有的還哭了，但無論如此，他們此時都放心了，紛紛往門外走去。
“奶真是能把人折磨死！”牛新玲沒好氣地碎碎唸叨道：“有時候就像個歲娃娃！”
“人老了就這樣，大大小小的問題就會隨之而來，運氣好，扛過去了，運氣不好，說走就走，這是沒辦法的事。”
李會寧文縐縐，一本正經地道：“不過咱奶還算好的了，都這麼大年紀了，這回都扛過來了。”
“嗯。”
牛新玲點點頭，下意識走到她男人跟前，趁人不注意，牽住了她男人的大手。
一直到老爺子看到後故意耍笑了一句，倆人這才趕緊鬆開了手，規規矩矩的，保持距離往前走。
......
......
晚上，牛有鐵洗漱完躺在熱炕上後，才感覺自己徹底地放鬆下來了。
他不再去想他奶的事了。
吹滅了煤油燈，然後抱著他媳婦，一時間，深深感受到了人生的苦短。
悵然若失的心情，令他有些惶恐不安。
“哎，娃他媽啊！”他呢喃自語道。
“嗯？”趙菊蘭翻了個身，然後她那圓鼓鼓的肚子就抵到了他男人身上。
“嗯。”牛有鐵順手撫了撫，溫溫熱熱的，他本想感慨一下自己的人生。
但很快就改變了話題，“咱娃有三個月了吧？”
趙菊蘭想了想，說：“差不多。”
微微一頓，小聲問道：“你想要個女兒還是兒子？”
“女兒。”牛有鐵不假思索道：“咱都有兩個兒了嘛！再有個女兒估計很好，嗯，我覺得。”
“好嘛！”趙菊蘭微微一笑，道：“我最近幾天，天天都夢到一條白蟲，白的像麵粉一樣，它就一直在咱家的天窗上蜷著不走。”
她說的白蟲，是指白蛇。
在麻油大隊人的習俗中，女子夢到白蛇寓意生女兒。
牛有鐵當然也知道這點，但他並不以為然，畢竟那多少含有迷信的說法，但他的預感告訴自己或許會生個女兒。
就這樣，聊完關於生女兒和生兒子的事後。
趙菊蘭還清醒的不想睡，嚷著要聽她男人講關於打獵的事。
“你說的四不像，我都沒見過，就只是聽老一輩人說過。”趙菊蘭略帶抱怨的口吻說。
牛有鐵笑了笑，隨後把他在鍾南山的所見所聞，像講故事一樣講給媳婦聽。
當他說到石娃的英勇表現時，趙菊蘭也是驚歎不已，“石娃確實是個傻子，那麼危險，他都敢上啊！真是不要命了。”
“我看石娃是聰明的表現。”牛有鐵辯駁道：“石娃的表現，連我都沒想到，當然，我就算想到，也不敢去抓那牛角。”
“你冒啥險啊，你可不能冒險啊，我給你說！”趙菊蘭一瞬間就急了，“你要是有個啥三長兩短，叫我娘幾個咋活呀！？”
牛有鐵嘿嘿一笑，使勁親了他媳婦一口，說：“你放心我又不是傻子！有危險我幹嘛還要跑去打呀！”
趙菊蘭給親的心情瞬間緩和了下來。
就這樣，倆口子親暱了一會後，趙菊蘭突然說道：“對了，今天白天的時候，大隊支書跑來咱家，問我要不要拉電？”
“電，電要拉。”牛有鐵乾脆地道。
“嗯。”趙菊蘭點點頭，接著又道：“支書說頭批申請通電的家庭，一戶只要200元，這200塊錢主要是變壓器錢，機械電錶和電線都是‘便電所’免費給咱提供的，相當於咱頭批通電的家庭會享受國家的補貼。”
微微一頓，接著又道：“支書還說，往後了，再申請通電的農戶，每戶就得300塊錢了。”
“那不貴嘛！”牛有鐵說：“你報了沒呀？趕緊給報上去。”
“我，我還沒報。”
“咋不報？”
“這麼大的事，我又不是掌櫃的，我自己咋做得了主呀？”
牛有鐵笑了笑，說：“這多大點事，你直接報就是嘛，以後咱大隊有啥事，你自己做主，尤其是改善生活的事，全都積極殘參加，不用我再跟你講。”
“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