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緒通寶,丁卯年臘月鑄。”蘇繡孃的聲音冰冷地響起,如同宣讀判決,“那年臘月,江寧守備左營的弟兄們,本該拿著足額的餉銀和犒賞回家過年。
可發到他們手裡的錢,每一枚銅錢上,都少了一層皮!少掉的那層皮,去了哪兒?”她的目光猛地轉向角落裡臉色鐵青的陳鴻禮,“去了三叔公您和秦淮河商會趙會長的腰包裡!”
“譁——”廳堂裡瞬間炸開了鍋!驚疑、憤怒、難以置信的低語聲浪般湧起。
陳鴻禮“騰”地站起身,柺杖重重頓地,老臉漲得通紅:“蘇繡娘!你血口噴人!休要在此妖言惑眾,攪亂喜堂!”
蘇繡娘對他的咆哮充耳不聞。她拿起托盤上那張寫著“丁卯年臘月初八,收秦淮河商會冬節慰軍紋銀二萬兩整”的黃裱紙單據,還有那張蓋著大紅官印的“支江寧守備左營冬節餉銀並犒賞紋銀一萬八千兩整”的公文抄件。
“二萬兩收,一萬八千兩支。”蘇繡娘將兩張紙高高舉起,讓所有人都能看清上面的字跡和印鑑,“中間差的這兩千兩雪花銀,飛了!飛進了‘匯通’錢莊!”
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再次剮向陳鴻禮,“三叔公,匯通錢莊的兌票,您貼身收好了嗎?還是已經換成了趙會長孝敬您的金條?”
陳鴻禮氣得渾身發抖,指著蘇繡娘:“你…你…一派胡言!證據!拿出證據來!”
“證據?”蘇繡娘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拿起趙秉坤那封親筆信,展開,對著眾人,一字一句清晰地念道:“‘鴻禮兄臺鑑:臘月慰軍款已按約定劃付,兩千兩足色,見信即可憑票至‘匯通’錢莊兌取。商會冬衣採辦事宜,尚需兄臺在督軍府美言,價格…可再議。另,前番提及‘礙事之人’,不知兄臺處置得如何?望兄早決,遲恐生變。弟趙秉坤頓首’”
“趙秉坤”三個字如同驚雷,再次在人群中炸響!
“趙會長?!”
“秦淮河商會?”
“慰軍款?兩千兩?”
議論聲陡然拔高,帶著震驚和憤怒。一些穿著軍裝或與軍界有牽連的賓客,臉色已經變得極其難看。
蘇繡孃的目光轉向主位旁邊,那裡坐著幾位穿著督軍府制服的軍官,為首的是一位面色沉肅的中年軍官。
她微微頷首:“王副官,您是督軍府管錢糧的老人兒了。這賬目,這信,是真是假,您心裡想必有桿秤。這喝兵血、貪軍餉的勾當,該當何罪?”
那位王副官臉色鐵青,死死盯著蘇繡娘手中的信紙和單據,拳頭捏得咯咯作響,卻沒有立刻說話。廳堂裡的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陳鴻禮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最後變成一種死灰。
他猛地看向蘇繡娘身邊的陳硯山,嘶聲道:“硯山!你就由著她一個婦道人家,在陳家大喜之日,如此汙衊長輩,攪亂綱常嗎?!”
陳硯山依舊端坐不動,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他只是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那隻骨節分明、帶著薄繭的手,在空中做了一個極其簡潔有力的手勢——向下虛按!
“轟——!”
陳家老宅厚重的大門被從外面猛地撞開!木屑紛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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