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人心驚的是,在那叢看似被風吹雨打、頑強生長的野草根
部,竟用極細的金線,繡著幾段被草根死死纏繞、幾乎要斷裂的——金枝!
野草纏金枝!
這意象太過直白,太過尖銳!暖閣裡瞬間響起一片壓抑不住的抽氣聲!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這哪裡是繡品?這分明是無聲的控訴和赤裸裸的宣戰!
野草是誰?金枝又是誰?不言而喻!
林晚秋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精緻的妝容也掩蓋不住她此刻的驚怒和扭曲!她精心設計的羞辱陷阱,竟被對方反手變成了刺向她的利刃!
蘇繡娘落下最後一針,輕輕剪斷絲線。她直起身,臉上依舊是那副平靜無波的表情,彷彿剛才繡出的不是驚世駭俗的控訴,而只是一幅尋常花草。
她拿起繡繃,轉向那些目瞪口呆、面色各異的夫人小姐,聲音清晰而平靜,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謙遜:
“妾身粗鄙,只會些微末繡技。這‘疾風知勁草’,是幼時聽河畔老嫗哼唱的童謠所感。野草雖賤,生於泥濘,卻最是堅韌。風霜雨雪,刀砍火燒,只要根不死,春來便又生。
倒是那些生在金玉堆裡的嬌花名木……”她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林晚秋慘白的臉,“一場風雨,便零落成泥了。”
她微微停頓,嘴角勾起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目光坦然地迎向那些震驚、鄙夷、甚至帶上一絲懼意的眼神,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如同冰珠落玉盤:
“讓諸位夫人小姐見笑了。妾身……野草命,也只配繡些野草了。”
暖閣裡死一般的寂靜。
方才的促狹、鄙夷、等著看好戲的氣氛蕩然無存,只剩下一種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尷尬和驚駭。
蘇繡娘這哪裡是自謙?這分明是自陳身份,卻用最鋒利的“野草”,狠狠抽打了所有自詡“金枝玉葉”的臉!
尤其是那句“野草命,只配繡野草”,更是將那份身處泥濘卻絕不低頭的傲骨,展現得淋漓盡致!她坦然承認自己的“卑賤”,卻用這“卑賤”為武器,反襯出那些所謂“高貴”的脆弱和不堪一擊!
林晚秋精心策劃的春日宴,意圖將她踩入塵埃的殺局,在蘇繡娘這幅驚世駭俗的“野草纏金枝”和一番平靜卻字字誅心的言語面前,徹底化為泡影。
林晚秋不死心,朝丫鬟使了個眼色。
“姐姐這般優秀,不如就再露一手,繡個小物件兒添個彩頭?正好做慈善為孤兒們籌款用。也讓妹妹們開開眼,見識見識什麼叫真正的‘蘇繡’!”
丫鬟隨即就拿了一個托盤過來,托盤上放著一個新的繡繃。
那繡繃上的軟緞,潔白如雪,細密光滑。繃架四角雕刻著精細的纏枝蓮紋。林晚秋的手指狀似無意地撫過繃架一角,指尖輕輕點了點其中一處繁複的蓮瓣紋樣。
蘇繡孃的目光,在接觸到那蓮瓣紋樣的瞬間,如同被最細微的針尖刺了一下。
那紋路!極其細微的勾連轉折處,帶著一種難以複製的獨特韻味!她昨日才在庫房那批被掉包、標註為“頂級妝花緞”的劣質錦緞的
邊角暗紋上見過!一模一樣!那是陳府內庫頂級錦緞獨有的防偽暗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