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換上了一身最不起眼的深灰布衣,頭髮用一根木簪緊緊綰在腦後,臉上未施脂粉。對著模糊的銅鏡看了看,鏡中人影模糊,只餘一雙在黑暗中亮得驚人的眸子。
她悄無聲息地拉開房門。靜頤軒的庭院裡空無一人,巡夜的家丁剛剛走過。她像一道沒有重量的影子,貼著牆根的陰影,快速而無聲地移動。
陳府巨大的宅邸在深夜裡如同蟄伏的巨獸,亭臺樓閣都化作了幢幢鬼影。
她對路徑似乎極為熟悉,避開幾處可能有人值守的角門和迴廊,七拐八繞,竟真的摸到了偏僻的西角門。
沉重的木門緊閉著,門栓粗大。蘇繡娘沒有試圖去開,而是繞到旁邊一處低矮的、堆放雜物的牆角。
她動作敏捷地搬開幾捆腐朽的柴草,露出後面一個僅容一人側身透過的、極其隱蔽的狗洞。洞口邊緣光滑,顯然是常有人出入。
她毫不猶豫,俯身鑽了出去。冰涼的夜風夾雜著塵土的氣息撲面而來。
按照陳硯山所說,出門右轉。深夜的巷子空無一人,只有兩旁高牆投下的巨大陰影。腳下是坑窪不平的青石板路,偶爾踩到積水,發出輕微的“啪嗒”聲。
三條巷子很快走完,在第四條巷子的入口處,蘇繡娘停下了腳步。
巷子深處,果然有一間鋪面。門臉低矮破舊,一塊早已褪色發白的破舊招牌斜斜地掛著,上面用墨汁歪歪扭扭地寫著“張記壽材”四個大字。
鋪門緊閉,門縫裡沒有一絲光亮透出,死氣沉沉,在這深夜裡顯得格外陰森可怖。
蘇繡娘沒有立刻上前。她隱在巷口一棵老槐樹的陰影裡,如同融入了黑暗。銳利的目光掃視著四周。巷子兩頭空寂無人,只有夜風吹過枯枝的嗚咽。
棺材鋪對面的牆壁下,似乎蜷縮著一個模糊的黑影,像是個無家可歸的乞丐,裹著破麻袋片,一動不動。
她耐心地等待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四周依舊死寂。那個蜷縮的乞丐也毫無動靜。
就在蘇繡娘懷疑陳硯山是否記錯了時辰或地點時,棺材鋪那扇緊閉的、腐朽的木門,突然發出了一聲極其輕微、如同老鼠啃噬般的“咯吱”聲。
門開了一條縫。
沒有燈光,只有一片更濃重的黑暗從門縫裡透出來。接著,一個佝僂的身影,拄著一根黑乎乎的柺杖,極其緩慢地從門縫裡挪了出來。
那人身材矮小,背駝得厲害,一條腿似乎完全不能著力,走路全靠柺杖和另一條腿拖著,姿勢怪異而僵硬。
他站在門口,渾濁的眼睛在黑暗中掃視著巷子,像一隻警惕的老鼬。
正是瘸腿張老七。
蘇繡娘依舊隱在樹影裡,沒有立刻現身。她的目光越過張老七,落在那扇半開的、如同怪獸巨口的門縫上。
裡面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清。一股淡淡的、混合著劣質桐油和腐朽木料的氣息從門縫裡飄散出來。張老七在門口站了片刻,似乎在確認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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