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銳利如刀，冰冷如霜，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瞭然和毫不掩飾的嘲弄。
“看來，”陳硯山的聲音不高，卻如同淬了冰的鋼針，清晰地刺入沈鴻業耳中，“沈二爺府上的‘家事’，比陳某這‘瑣碎公務’，要熱鬧得多啊。
沈鴻業的臉色在巨響傳來的瞬間就“唰”地一下變得慘白！他猛地站起身，手中酒杯“啪”地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顧不得失態，一把推開擋在身前的椅子，幾步衝到聽雨軒的玻璃窗前，死死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正是沈家老庫所在的西北角！
只見那個方向，隱隱有火光和濃煙沖天而起！在沉沉夜色和雪光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刺眼！而那淒厲的、如同鬼哭般的銅鈴聲，正是從火光濃煙處斷斷續續傳來！
“老庫！是老庫！”沈鴻業失聲尖叫，聲音都變了調！他精心佈置的局！他塞了絨線的銅鈴！這動靜……這動靜怎麼會這麼大？！不對！這完全不對！
他猛地轉身，佈滿血絲的眼睛如同惡鬼般死死盯住面色平靜得近乎詭異的陳硯山！是他！一定是他搞的鬼！他根本沒想合作！他在拖延時間！
“陳硯山！”沈鴻業目眥欲裂，指著陳硯山的手指因為憤怒和恐懼而劇烈顫抖，“是你！是你乾的！你……”
“二爺！”陳硯山也緩緩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燈火下如同淵渟嶽峙。他打斷了沈鴻業歇斯底里的指控，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瞬間壓下了軒內的騷亂。
“二爺何出此言？陳某自入席以來，一直在此處與二爺及諸位飲酒敘話，寸步未離聽雨軒。在座諸位皆可為證！老庫那邊突遭變故，二爺不立刻派人前去檢視、救火救人，反而在此血口噴人，汙衊陳某這個初來乍到的‘外人’……”
他頓了頓，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掃過沈鴻業慘白的臉，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冰冷的嘲諷，“二爺如此行徑，倒讓陳某不得不懷疑，二爺是否……做賊心虛了？”“你……！”沈鴻業被他這番義正詞嚴又暗藏機鋒的話噎得差點背過氣去！指著陳硯山，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是啊，陳硯山一直在這裡，所有人都看著呢！他拿什麼指控？難道說自己設局想坑他結果被他反坑了？
就在這時，一個管事連滾爬爬地衝進了聽雨軒，滿臉菸灰，聲音帶著哭腔：“二爺！不好了！老庫……老庫遭了賊了！庫門被撬開！裡面的……裡面的貨……被搬空了大半啊！還有……還有庫房的主樑塌了一角！差點砸死人！那銅鈴……銅鈴響得跟鬼叫似的！攔都攔不住啊！”“什麼？！”席間徹底炸開了鍋！老庫遭賊！貨被搬空！主樑塌了！這簡直是驚天動地的大事！
沈鴻業只覺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轉，踉蹌著後退一步，被身後的椅子絆倒，一屁股跌坐在地！完了！全完了！貨沒了！庫房還塌了！
這麼大的動靜，這麼大的損失！他如何向老太爺交代？如何向家族交代？他塞絨線的事情一旦被查出來……沈鴻業想到那個後果，只覺得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竄上天靈蓋，渾身如墜冰窟！
混亂中，蘇繡娘悄然起身，走到陳硯山身邊。她依舊沉靜，只是看向沈鴻業的眼神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冰雪般的憐憫和嘲諷。
而一直隱在角落的何老，此刻也擠到了窗邊。他看著遠處老庫方向沖天的火光和濃煙，聽著那淒厲的銅鈴聲，又看看跌坐在地、面無人色的沈鴻業，最後，目光再次落回到陳硯山那挺拔如山嶽、在混亂中依舊氣定神閒的身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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